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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喘吁吁地来到溪边,郁桑放下沉重的木桶,想到某人得意的嘴脸,就觉得一肚子火。

「什么东西嘛!」她忍不住用力踹了下桶子,「不过是个小小的管事,竟敢指使本公主?」

若是在西番,胡媚娘当替她提鞋的婢女都不配,但她现在却得听命於那个贱人,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呀!

尽管呕得想吐血,但差事终究得做,郁桑还是认命地选了块石头坐下,凭着曾经见过的村妇倒衣的景象,依样拿起木棒捶打衣裳。

打着打着,她脑中忽地跃出方才的画面。

将军待奴家恩重如山,甭说熬鸡汤了,即使定「不情之请」,奴家亦会应允。胡媚娘娇嗲的嗓音犹在耳际。

「呿,那家伙真是艳福不浅,到哪儿都有人投怀送抱。」郁桑的胸口不禁涌起一阵阵酸泡。

其实这几天来,她还打探到不少关於秦将军的事迹。

据说日盛的天下,就是他帮东方旭打出来的,但他却不居功,并主动请调边关,为皇帝守住江山。

听说他是京城四大美男中仅剩的单身汉,不仅诸多姑娘爱慕,达官贵人亦争相说媒,想把闺女送进将军府。

综观而言,秦昨非的条件确实不凡,可惜他眼光太差,连胡媚娘那种骚蹄子都来者不拒。

「好个神武大将军,你干脆改名叫色胚大淫棍算了!」

啐声咒骂着,郁桑不自觉地把气出在衣服上,但因用力过猛,震疼了虎口,致使木棒飞脱出手,掉进溪水中。

「可恶,连这根木棒也要跟我作对?」她恼怒地想捡起,却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

「当心点。」递还了木棒,秦昨非顺道提醒,「此处水流比较湍急,东西很容易就被冲走。」

「你怎么会来这里?」郁桑没什么好脸色地接过。

不对劲喔,这丫头眼神含愠,语调也带着烟硝味,似乎非常不高兴,嗯,看来他得小心应对,以免紮到她的刺。

「我巡完了营房,一时没事,就来溪边走走。」

「难得将军如此优闲,何不去陪陪你的红粉知己?」郁桑绷着脸挖苦。

「红粉知己?」他愣了愣,随即明白她所指何人,「你别瞎猜,我与乔家嫂子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若无关系,你们干嘛贴得那么近?」她口气酸得要命。

「冤枉啊,是她死缠着小的不放,请青天大人明监。」秦昨非大声喊冤,用词活像公堂里申诉的苦主。

「什么青天大人?你在演戏呀。」郁桑抽着嘴角,努力憋住笑。

「如果用演的能解开你的误会,有何不可?」他继续比手画脚道:「那女人脸皮厚如城墙,一发起骚来,比发情的母牛还恐怖,当她顶着两团肉球压过来时,我差点就窒息了……」

这夸张的形容,终於让郁桑噗哧笑出声,连积压在胸口的那股郁闷也跟着烟消云散。

她的笑靥有如一朵绽开的蔷薇,令秦昨非顿时看痴了——天啦,好美的笑容!

见他表情微呆,郁桑不禁问:「干嘛一直盯着我?」

「我觉得,你笑起来好好看……」他喃喃道,并在心中加了句,好看得教人移不开眼。

「哼,油嘴滑舌。」她低声啐了句,连忙撇开晕红的脸。

以为她的批评是针对之前那段自白,秦昨非不禁扳回她的肩,问:「我掏心挖肺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是清白的?」

倘若别人怀疑他与胡媚娘有一腿,他根本懒得解释,但莫名的,他就是不希望这小妮子误会。

「你清不清白,关我什么事?」为回避那双炽热的火眸,郁桑急忙转身,不料脚一滑,竟失去重心,整个人往溪边倾,「啊!」

「危险!」秦昨非的大手迅速将她拉回来,免除她落水的危机。

突然被结实的臂膀揽住,郁桑先是一愣,而后才羞窘地挣紮道:「你放、放开我……」

记得初次在湖畔相遇,两人也曾亲密地搂在一块,当时她只觉得羞愤难当,恨不能将秦昨非杀了,可是如今再度和他拥抱,除了心跳加快,她丝毫不感到讨厌,甚至觉得他的胸膛好宽阔,予人一种安心温暖的感受……

老天,她究竟是怎么了?

「不放,除非你肯相信我说的话。」赖皮地紧箍着娇躯,秦昨非乘机吸嗅那迷人的气息。

说也奇怪,他平常不会乱吃姑娘家豆腐的,可是每次见到小桑,他就是忍不住想亲近她,甚至以逗她为乐。

这家伙简直是无赖嘛!翻了翻白眼,郁桑只得投降道:「好好好,我信我信,你可以放手了吧?」

「当然。」不舍的松开铁臂,秦昨非头一转,才发现一件事,「咦,这不是军中弟兄的衣袍吗?怎么是你在洗?」

他明明交代过海莉,别让小桑太劳累,可是这满满一桶的衣服又脏又臭,甭说洗起来多费劲,恐怕打湿之后更难抬得动了。

「还不是拜将军之赐?」郁桑好没气地说:「你丢下胡管事后,她就把气出在我头上,还教我把这堆衣服洗干净。」

「对不起,害你受累了。」

秦咋非后来才晓得,原来这个小妮子是为了追他,而被匪徒洗劫一空,还转卖到绿洲城,不禁深感内疚。没想到他将她带回来,又遭人欺负,他更是过意不去。

「将军无庸致歉,奴婢承受不起。」她微噘小嘴,显然气还未消。

尽管明白他对胡媚娘没那个意思,可是想起两人暧昧的一幕,她的胸口就像梗了鱼刺般,非常不舒服。

「我说过了,咱们是朋友,你私底下不用自称奴婢。」秦昨非单手扛起木桶,「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再次的声明,让郁桑感受到两人的关系似乎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不由得暗喜在心。

「不行,我事情若没做完,会挨胡管事骂的。」不过她还是装得一脸委屈,好逼他表态,为她撑腰。

「是本将军教你不要做的,谅她也没胆子骂你。」

「或许胡管事表面上不敢吭声,可是天晓得她会不会用其他的法子整我?」

并非她疑心病重,而是安娜曾说过,黑寡妇善妒又爱记仇,最好别招惹那个女人,以免被暗算。

「这样啊。」秦昨非沉吟了下,道:「如果你真担心的话,我就把你调来主帅的营里吧。」

***

「将军,奴婢送茶水来了。」

郁桑端着茶壶,一进议事厅,全部的目光就往她身上投来,其中有惊艳,有不解,也有警觉。

「小桑,麻烦你替大家倒杯茶,再把柜子上的书籍摆放整齐。」秦昨非以西番语吩咐。

「是。」她依言照做。

「她、她就是那个新来的奴隶吗?」接过递来的茶水,先锋营长孙明贵的舌头不禁打结。

「乖乖,即使是城里的勾栏院,都没这么靓的妞……」两眼发直的副将李朝暮只差没滴下口水。

「喂,这里可不是青楼,眼睛给我规矩点。」秦昨非不悦地警告。

唯恐部下追问小桑的来历,进而扯出那段偷窥洗澡的糗事,他一开始就谎称,这女孩是在投亲的途中遭骗子拐卖到绿洲城,而他因为怜悯其遭遇,才出钱买下她。

虽说美女人人爱看,可是当众人露出带着猥亵意味的眸光时,他仍很不是滋味。幸好小桑听不懂,否则日盛大军威武的形象就毁了。

「老大,难得咱们军营出现这等佳丽,您就发发慈悲,让大伙儿一饱眼福嘛。」孙明贵谄媚地嘿嘿笑。

李朝暮亦点头附和,「是呀,我们都晓得她是将军的女人,绝不会动她歪脑筋的。」

「你们别瞎扯,当初我买下小桑,纯粹是为了救她脱离魔掌,哪有什么非份之想?」接着,秦昨非切回正题,「关於西番国的动向……」

「且慢!」原本未发表任何意见的唐毅衡,突然进声道:「事关机密,将军是否该让下人先行回避?」

身为军师的他,与秦昨非交情甚笃,两人私下并无主从之分,但为维护军中纪律,他在众人面前必定称呼将军。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小桑不谙中土话,她不会泄漏出去的。」秦昨非一笑置之。

「喔?」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倒完茶后就去整理书柜的奴婢,唐毅衡总觉得这女子气质非凡,不似出身寻常人家。

「唐军师,你别老疑神疑鬼嘛。」孙明贵忍不住插话,「小桑姑娘身世堪怜,怎么可能是奸细?」

「是啊,她若是奸细,我老李就把这颗头砍下来给你。」李明暮也拍着胸脯保证。

「大敌当前,还是谨慎为妙,何况之前才发生敌人潜进军营一事,虽然有惊无险,但为人长官,更应记取教训。」

前阵子,站哨的士兵在执勤时偷喝酒,被两名西番探子乘虚而入,企图放火烧粮仓。

幸好他们踩到机关,一个当场毙命,另一个受伤逃逸。为了搜捕逃犯,唐毅衡遂下令边关禁止通行,城里也实施宵禁。

「你、你是什么意思?」

李明薯一听便知,这话是讽刺他未善尽监督之责,致使部下差点酿成大祸,不禁恼羞成怒地跳起来。

他两个月前才调来平西县,对神武大将军的威名相当景仰,和其他的弟兄也相处融洽,唯独看唐军师不太顺眼。

这小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过是脑筋动得比较快,却屡次被将军委以代理重任,让身经百战的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别吵了。」秦昨非大喝一声,「那次的意外,确实值得大家警惕,虽说相关人等已受到惩处,但李副将仍应加强戒备,以防敌人再度偷袭。」

「末将遵命……」自知理亏,李明暮的怒气瞬间一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