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第一章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

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

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

晋.傅玄〈豫章行苦相篇〉

南朝,宋国,某平民居坊。

一个粉妆玉琢、眉眼弯弯的五岁小女娃顶着张完全不符年龄的严肃表情,一手陈在前,一手负在后,对上前方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八岁男童,夷然不惧,慷慨陈词。

「根据宋国刑法之民间法第三十八条︰无故毁损他人物业,轻者得处号枷十日,或易罚金三十两纹银,重者得判流放一百里,年幼七岁以下半刑罚之,七岁以上视同大人。黄家小郎,你认罪不认?」

黄家小郎听得目瞪口呆,随即涨红了脸。「我我我……你你你……好你个梅小法!不过就是有个当芝麻绿豆小吏的阿爹,你有什么好嚣张的?老子的姨母还是佐郎大人的爱妾,只要我姨母一句话,你阿爹就得吃不完兜着走!」

「宠妾灭妻受告者鞭刑八十,身为官员知法犯法,根据吏法第一百二十条是可处以判和离、净身出户还有削职一品以做惩罚。」梅小法皱起眉头,「你刚刚说你姨母的主夫做的是什么官来着?」

「放屁!放屁!」黄家小郎瞠目结舌,半晌后终于找回舌头,气急败坏道︰「我姨父乃堂堂中书省的佐郎大人──」

「我朝中书省之中没有佐郎一职,佐郎是秘书省内掌管国家典籍图书之一员,你要不要先回家去问问清楚?」梅小法不忘好心地提醒,「万一认错姨夫可就不大好了。」

「你你你──你个五岁小儿嚣张个什么?」黄家小郎横肉脸一阵红来一阵白又一阵青,又怒又羞又愤,最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嚎得跟牛似地,还不忘气吼吼地撂话︰「老、老──老子跟你没完!」

梅小法眨巴着眼楮,眼睁睁看着蛮壮得跟头小牛仔没两样的黄家小郎哭着跑走,哑口无言良久。

「我也没说什么呀,宋国刑书上是这么写的嘛。」她低声嗫嚅。

黄昏日落,寒鸦南飞,巷子两侧的灯渐渐一盏盏地亮了,所有的小娃子全被叫回家吃晚食了。

唯有五岁的梅小法孤零零地伫立街巷口,小小身影拉得长长的。

「唉。」她仰天叹了口气,「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冲暮……可叹我辈,何人可谈国事天下矣?」

梅小法浑然不知,此际隔一墙之内,有个面若冠玉、高贵清傲的瑰丽少年手执白玉盏,默默聆听她软糯糯娇嫩嫩的小娃娃音连「离骚」里的感喟都发叹出来,终于再也忍不住低低呛笑了一声。

「咳!」少年握拳抵在唇畔,迅速止住了笑意。

护守在侧的护卫们纷纷诧异一惊,却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稍稍偷瞄自家主子一眼。

可,主子竟然笑了?

隐隐约约,墙外响起了个中年清亮嗓音唤道︰「小法,阿爹回来了,该回家吃晚食了!」

「阿爹!」那个软嫩娇憨的小娃娃掩不住语气里的欢欣,却还是那么恭敬严正,一板一眼。「阿爹请先行,女儿随后。」

少年嘴角的弯度越发往上扬,护卫们小心翼翼偷瞥,见到的却仍然是他与年龄毫不相合的俊美深沉侧脸。

尊贵少年一袭黑袍玉带,斜飞的浓眉如剑,黑眸清亮深邃,虽然年仅十三、四岁,神情气度肃穆老练,显是久居上位之人。

只是少年如此相貌气质,通身矜贵,又有护卫随侍在侧,全然和南朝宋国这处没落的巷弄搭不上。

片刻后,却见一锦袍老者疾步前来,急急行礼。

「禀公子,朝中有变。」

少年放下白玉盏,眼神陡冷。「立时起程!」

「诺!」锦袍老者和诸护卫肃然恭应。

须臾,一辆黑色马车疾驰出宋国北城门,十数名精悍护卫和剑客高手前后紧随,卷尘而去。

在当时,这也只是墙里墙外,两人生命中偶然抆肩而过,甚至谈不上邂逅的一抹淡淡墨色,转眼即逝。

至少当年五岁的梅小法,只顾捧着大碗扒老米饭,恁事不知。

十年后。

安逸蜷守于南方的宋国,越发耽于奢靡享乐,由国君至大臣及世家子弟,无不争相比华美、竞富贵,时有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妓子一

笑,或是豪赌一场只为打马斗鸡的传闻。

而百姓,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十五岁的梅小法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娘子,浏海盖额,乌发如云,编成细辫再拢聚于肩背后,更显得青丝如瀑、秀气可人,雪白小脸

虽称不上眉目如画、倾城绝色,却颇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采。

只可惜严肃的小脸十五年如一日,像是个古古板板的小学究,就连邻里间最淘气刁蛮的顽童都不敢到她面前胡作非为。

「梅家小姐姐光是念就能念死个人……」说这话的小顽童还不自禁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惹得身为家长的梅父对此又是骄傲又是苦恼,骄傲的是自家「刑经」大家学说后继有人,苦恼的是这个后人偏偏是个既不能当官也不能授业的「女孩儿」。

「唉。」梅父神情复杂地望着一身朴素衣裙,正执着竹简读得津津有味的女儿,心里真是翻倒了五味罐子,辣的酸的甜的苦的全堵在喉头。「长此以往,这可怎么是好?」

「阿爹为何事烦忧?」梅小法察觉到背后如幽似怨的目光,忍不住放下竹简,回头恭敬地问。

「小法,你今年十五了吧?」梅父清了清喉咙,迂回绕圈儿地道。

她眨眨眼,虽然不是很理解两天前才帮自己举办过及笄之礼的父亲,为何事隔两日还做此问,但神色依然恭顺。「是,小法已然十五了。」

「十五了啊。」梅父翻来覆去,念念有词。

「是,是十五了。」她脸上疑惑更深,还是乖巧地应道。

「咳,都十五了……」梅父看着模样儿娇软幼生生,偏又眼神纯良一脸正气的小女儿,不知怎的忽然一阵心酸酸起来。

他父兼母职好不容易一手拉拔大的小娇娇儿,眼看着不久就要被不知哪家的臭小子娶走,从此侍奉翁姑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管理妾室,禁受这世间种种庶务百事之繁苦。

想到这儿,梅父眼楮有些湿了,嘴里暗暗嘀咕起来︰「罢了罢了,也才不过十五,还小呢,要不还是多留家两年,待十七了也还不晚。」

梅父心底正自我安慰,没料想忽听身畔娇嫩嫩的女儿幼声清脆响起──

「阿爹方才是暗示女儿十五及笄,已该好生思量成亲嫁娶,伺候夫婿枕席,孝敬公婆起居,持家养儿之事吗?」

他一僵,面色古怪,活像吞了个大鹅蛋。

……好闺女儿,你怎么能顶着这么严正的表情,说出明明应该要羞涩的话来啊?

见女儿还是一脸「望我父有以教我」的慎重恭敬,梅父默默用大袖抆了把额际的冷汗。

「那个,其实为父不急。」

「父亲不急,女儿当也不急。」她脸色端凝认真,点了点头,「然『宋国.民礼书』第参拾捌章曰︰举凡七品以下,及一般平头百姓者,家中有女十五及笄至十七未嫁者,视同父母之过,当号枷七日,缴罚纹银百两入国库,此罪可累计,每半年罚一次,以敬效尤……」

「哎哎哎!」梅父头都大了,抚着额叹道︰「现下是咱父女两个私下话家常,就不用事事都言法了吧?」

梅小法张口欲说,随即憋住,半晌后闷闷地道︰「是。」

梅父敏感地察觉到女儿面上沉默,小身子却是有些坐立不安地挪动着,想想还是没忍心,「你想说什么?」

「一人不守法,全家遭灾殃,人人不守法,一国危矣。」她小小声道。

「……」

见父亲半晌不说话,梅小法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略显担忧地问︰「阿爹,您没事吧?」

「每逢此刻,为父分外思念汝母。」梅父有些泪汪汪。

忆当年妻子撒手人寰,临走前也没交代他个大男人该怎么教养一个嫩生生娇软软的小女儿。

梅小法闻言,神情黯然了下来,「自娘去了,阿爹终日苦楚冷夜凄清,都是女儿不对,未能替阿爹寻个知疼着热的新妇好照顾您,小法有愧。」

见女儿眼眶红红,垂头丧气的模样活似被踢了一脚的小兽,梅父这下可心疼死了,忙道︰「这哪里是小法的错?便是女儿也管不到父亲身上,自古就没这个理儿,所以这全是阿爹不对,是阿爹让小法担心了。」

「所以阿爹这次可愿意迎娶新妇了吗?」

「娶娶娶,只要阿爹的乖女儿别难过,别把罪过都揽自个儿身上,你要阿爹娶颗蛋都行!」梅父愣了下,欸,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在此时,但见梅小法神奇地摸帕拭泪,又规规矩矩地折叠妥了放回袖里,光滑如剥壳鸡蛋的雪白小脸虽然犹见鼻头微红,可已不见半点泣色,她自另一只大袖里掏出了一方锦绢,恭恭敬敬的在父亲面前的案上徐徐展开。

「那么还请阿爹过目。」小姑子声音清脆又恭谨,朗朗诵读起︰「沽衣巷地字壹拾捌号宅所,鲍家小姑,年二十,清秀贤淑,因守三年祖母丧制,亲事延宕,至今未嫁,其父鲍大楚,城南小吏,素有清名。蝶衣巷天字柒号宅所,黄家小姑,年二十一,貌如花,性如兰,双亲早逝,独挑一弟二妹教养之责,直至弟妹成亲,故此方误了终身……」

梅父听得目瞪口呆。

「阿爹,挑一个吧!」小姑子对他露齿灿烂一笑。

一个时辰后,因坑人不成,反而被自己挖的坑埋了个十成十的梅父容色憔悴、步伐踉跄地出了家门,背着褡裢要前往刑部理册所当差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可怜。

而得偿所愿的梅小法娇小身躯仍坐得极挺,如修竹似兰芷,脸上透着抹若有所思,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若喜若悲,全然没有阳谋得逞、算计成功的得意欢愉。

那个总掩在暗处垂手恭立的清秀小厮再忍不住,上前一步。

「小姑子,郎君老爷无碍的。」

「晋,我这般逼我阿爹成亲,也不知我阿娘在九泉之下会否怨怪我?」她低声问。

清秀小厮晋沉默了一下,温和道︰「小姑子是为郎君老爷好。」

她回头看着那个一身布衣的俊秀少年,心神有些微恍惚。「我已经十五了,国法刑礼之下,再留也左不过两年辰光,若是没能在出嫁前亲眼见阿爹迎得新妇,下半生有人可依可护,教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小姑子的心,郎君老爷会明白的。」

「谢谢你。」梅小法眨了眨眼,黯淡的容色蓦然舒缓开来,嘴角上扬的笑意真实了不少。「晋,我这儿还有份初及笄的小姑子名册呢,不如你也来挑上一挑?」

晋一僵,对上小姑子真诚得发光的脸蛋,真是不知该恼还是该笑好,心下忽然万分能体会郎君老爷方才如似叫鹅蛋卡喉的心情了。

「晋年方十六,不急。」

哼!再急也不要跟郎君老爷一样被小姑子当卖一送一的赔钱货;别当他不知道,自从小姑子在邻里间放出消息说要替年近四十的郎君老爷征亲续弦后,所有家中有待嫁小姑的全都疯了,争相绘了影真画儿、报了祖宗十八代上门,为的就是能摘下沽花巷里最俊俏貌美的「一枝草」。

想这城南原就狼多肉少……呃,阴盛阳衰,稍微平头整面的小郎君一踏出家门就几乎被贪貌恋色、性情奔放的宋国小姑子们掷瓜投花给砸个半死,严重的还可能被有势力的贵女们当街掳回家纳为裙下臣。

当年因战乱逃至宋国的晋,越看越觉得拚死保住自己的贞操相当有其必要性。

见俊秀少年一脸悻悻然,梅小法不禁莞尔。

「晋要去砍柴了。」

「唉,怎么家里的郎君一个比一个还腼娇羞?」她看着晋气呼呼地走了,一阵好笑之后,也不免略显苦恼起来。「若是有朝一日我当真嫁了,只剩他们一老一少在家中,不会有事吧?」

阿爹风韵犹存,清俊大叔模样仍是小姑子们脸红心跳的对象,而晋就更不用说了,虽是奴衣仆衫在身,也掩不住他是个俊俏玉白小郎君的事实。

最近宋国国情越见奢华靡烂,成天忙着纵马长歌、淫乐度日的世家子与贵女也越发跋扈大胆,而在阶级制度下,法理式微,士族与庶族的地位已是天差地别,贵族就算当街击杀平民贱民,也不过是一笑了事,受害家属也不敢当真状告凶手,就怕惹来灭族之祸。

梅小法心情沉重地轻抚过锦绢上一个又一个的人名,也许,她该盘算的是如何替阿爹和晋找到颇具势力的女家?

如同王、瘐、谢、桓等四大世家名族的嫡系是不可能了,但旁系许是还有一丝希望。

「国如悬卵,家又何为?」

一声低微的叹息渐渐消逝,少女娟秀的脸庞在透窗而入的阳光照映下,透着一抹令人见之不舍错眼的神圣皎洁之光,纤细的身躯竟带着一股典雅华贵的气势……

魏国,丹殿。

高大挺拔俊美无双的魏帝元拓斜倚在鎏金虯龙扶手上,手上握着只赤金酒樽,若有所思地盯着阶下瑟瑟发抖的男子。

此人是宋国的使者,日前魏宋东河一役,宋国大败,故遣使臣呈千匹锦帛和五百金前来示好。

「宋使。」他声音低沉的开口。

「宋国臣下在。」宋使吞了口口水,冷汗涔涔地抬起头。

「告诉孤,」元拓微微一笑,宋使却是一阵寒毛直竖,抖得更厉害了,「千匹锦帛,五百金,宋王当孤的三十万魏军是乞儿不成?」

元拓慵懒的嗓音听来半点威胁性也无,宋使却听出了其中浓浓的杀伐霸气,惊恐地伏地更低,颤声道︰「臣、臣下不敢,吾王亦绝非有此、此意,请、请魏帝息怒……明、明察……」

「嗯?」元拓俊美脸庞阴晴难辨,「那么,汝家宋王是什么个意思?」

宋使吓得双股战战,平素引以为傲的好口才已然无存,半晌才干巴巴儿地道︰「禀魏帝陛下,吾、吾王对贵国交好之心实为赤忱,东河一役……乃受小人奸佞妖言所惑,这才挑衅于贵国大军,那几个小人的颅首,此次臣下也带来了──」

元拓缓缓啜了口酒,似笑非笑。「宋使说的是南齐、梁国、陈国潜于宋国朝中的那几个探子吗?」

宋使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心下越发惊颤。

大魏与宋国相隔何止千里之远,宋国拿住三名探子之事乃机密中之机密,眼下竟已被魏帝闻知……

宋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起南朝北朝、国与国各有探子实属寻常,可是能探知如此机密又能在如此短时间内便火速回传至国中,就已不只是「手段高明」四字能言得的了。

「若区区锦帛黄金就已是你宋国的诚意,那么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元拓挥了挥手。

两侧执金卫里,已有两名魁梧军士煞气腾腾地上前架住宋使,还不忘嘲讽地笑道︰「请。」

「魏帝陛下……陛下请再听臣下一言……」宋使面色惨白地被拖行而出,又是魂飞魄散又是冷汗透背地急急求喊。「吾、吾国愿呈公主贵女联姻,还请陛下笑纳──」

「我魏国后苑还不缺几个绝色。」元拓浓眉微挑,沉声道︰「孤再给汝家宋王一个机会,若是他再不明白孤真正要的是什么,原三十万驻于东河岸的大军再向南推进个百里亦非难事。」

「魏帝陛下,还请陛下三思……吾国公主实乃世间罕见的国色天香,必不教陛下失望的啊!」宋使苦苦哀恳道。

「哼,不知所谓。」他深沉鹰眸一暗,冷笑斥道。「拖下去,扔出魏界!」

「诺!」军士轰然恭应,随即如狼似虎地将宋使和殿外的一干使臣全押走了。

巍峨大殿内,鎏金狻猊鼎炉幽幽燃香,以黑、金两色布置的殿中透着雄浑傲人的尊雅气势,坐在上首的元拓饮完手中酒后,慢条斯理朝案上一置。

「传阮大家。」

「诺。」

不一会儿,以长袖华裳额点花钿的阮姬为首,率一众美人莲步入大殿,素来以舞艺驰名诸国的阮姬姿态优雅曼妙地屈身行了大礼,拜见殿上尊贵无匹的魏帝。

「阮姬率众人参见魏帝,祝愿陛下称霸四海,长乐无极。」阮姬莺声呖呖,娇软中仍带一分世家女的矜贵气质。

元拓笑了,「抬起头来。」

阮姬如花美貌款款抬起,在望见俊美又霸气横溢的帝王时,饶是见多识广长袖善舞的她,瞬间也不禁心跳如擂地红了脸,身子一软。

时人常赞北朝四帝英伟华贵绝伦,今日得见魏帝,果然名不虚传!

阮姬心旌摇动之际,不由也暗暗奢想起,凭着自己冠绝天下的舞艺和美色,或可充入魏帝后苑中,日后恩宠极致,世人艳羡。

思至极处,阮姬脸上媚色更深更艳,柔软如蛇的腰肢也扭得更加妩媚妖娆了。

「果然是当世丽色。」元拓大手支着侧脸,懒洋洋道︰「听闻阮大家祖父曾与宋国着作『刑经』之大师梅善有旧,不知有否此事?」

呃?阮姬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陛下召姬入殿……便是为此一问?」

「嗯。」他淡然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