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辞宁 宴时陈羡 6844 字 2个月前

香梅揉揉眼睛,闭了又睁,险些以为她看错了,产生了幻觉。

小姐不说是经历千辛万苦,但到底也算是几遭磨难,忍受了多少白眼和闲话,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嫁给公子,一步一步坎坷过来的,怎么会要和离

多番确认之后,香梅的确没有看错,她家小姐伏案写的的的确确是和离书。她纵然认字不多,和离书三个字,香梅认得。“小姐”香梅搁下手里的红烛。

您写这个是做什么要是被公子或者公子身边的人瞧见,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香梅往外看了一眼,严韫身旁的小厮和下人并不在旁边伺候。

少女专注写着,她动笔缓慢,一笔一触都无比地认真,听到香梅小心翼翼试探的问话,头也不抬,平静回道,“和离书,自然是和离。”

“小姐,您糊涂啊”

香梅忍不住抢了沈辞宁手里的狼毫笔,怕她又去拿旁的毛笔,于是又将砚台给抱走,研墨好的墨汁已经被打翻了,溅到了案桌的四处,晕到两人的裙裾上。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后,怕外院的人听见了揣测知道,香梅收敛了声。

劝说道, 小姐,您心中有什么,您就跟奴婢说好么若有气,就朝奴婢身上使,不要闷在心里,擅自做主,这和离书写不得啊

沈辞宁接过她的话,说出香梅要劝解她的后言, 你是不是要说,我如今冲动行事,将来定然会后悔

“是这样么”她的语调没有一点变化,静静看着未写完的和离书。既以二心,难归一意

“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她念了几句,后面的没有写完,该是到祝各自安好,一别两宽,将来再遇两人,各有姻缘。

“届时这封和离书出去,想必所有人都会高兴的,父亲母亲高兴,姐姐高兴,严凝高兴,严韫高兴

香梅不忍再听, 小姐替所有人周全,那您自己呢您高兴么

她自嘲轻笑,沈辞宁高不高兴,会有人在意么从头至尾,没有人在意过她分毫。我沈辞宁呢喃,指腹划过和离书的字眼。

轻声道, 我也坦然了,再也不用背负许多,终日活在姐姐的影子底下了

那些挑刻在沈辞宁身上的担子,姐姐的欢欣苦难与否,都与她再不相干,当初众人皆觉得她欠姐姐的,如今正好还了姐姐。

“你不要觉得是我糊涂,因为姐姐的到来气昏了头。”她只是想明白了。

香梅说, 难道不是因为大小姐到府上修养,小姐您心中有芥蒂奴婢觉得您还是想想,不要轻易就和离,若是

若是将来后悔。

香梅反向来劝, “您这样做,反而会叫大小姐得意的,夫人和老爷就等着您松口呢,您主动让开不是给她人做嫁衣吗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香梅。”少女说道。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用计抢了本该属于姐姐的真的不是。

香梅说, “奴婢相信不是小姐做的。”“相不相信不重要了。”

少女莹致的面庞上波澜无惊,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软,与此同时,透出浓浓的疲累。“真的。”时至今日,沈辞宁才深觉得她错了,错得离谱。

“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你不要再劝我。”

严韫的心中并没有她,他不喜欢沈辞宁,即便姐姐嫁了人,他的心中也只有姐姐。

对待沈辞宁不过就是一只养在后宅当中的小猫小狗,就像那窝兔子一样,恩威并济,高兴了给点吃的,不开心便远远踢开。

她要做的,就是乖乖待在笼子里,她从一出生,便是在笼子里,在沈家的笼子里,如今到了严家,原以为能够不一样,实则,是换了一个笼子而已。

束缚她的人从父亲母亲,换成了严韫,换成严家的人。

小姐

见到少女消沉,她的脸上退却了白日里维持的善解人意,依照男人终日所要遵守本分浮于表面的笑意,也在一瞬消失殆尽。

此刻的她单薄的双肩耷下来,和离书被她攥握在手里。沉浸在悲伤当中眼尾渐渐染上红色,许是怕被人看见狼狈,伸手罩住有了水雾的眼睛。

见状,香梅心中也跟着抽疼。

香梅跟着沈辞宁过来,陪伴她,知道她这么多年,一路上一个人受了多少数不清的孤苦,没有双亲疼爱,没有兄长姐妹眷顾。

好不容易有个喜爱的人,却不

得钟意,没有善果,许了人也罢,在严家过得如履薄冰,小心坎坷。

小姐您真的不再想想吗实则,严韫比起一开始沈辞宁刚嫁进来之时,已经有些变化了。

正因为知道沈辞宁有多倾心严韫,她不得不再劝劝,就怕这封和离书放出去了,小姐若是在气头上,转过背便后悔了。

那时又当如何恐怕是万劫不复,任由人拿捏。

“我当初不应该这样嫁进来的。”沈辞宁摇头。

回想过往的种种,沈辞宁觉得她错了,大错特错,她不应该抱有侥幸。“香梅,我想离开了,我真的好累。”短短几句话,她已经忍不住掉了眼泪,明明说好了不要

哭。

忍不住出声抽咽,回想种种,广陵没有值得她流连的人或者事,广陵也没有沈辞宁的容身之所。广陵是全天下最富饶宽广之地,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沈辞宁。

既然广陵容不下,她离开就是了。

“小姐,您不要哭,奴婢给您重新拿宣纸和笔墨,你想去哪,奴婢都陪着您。”

香梅鼻端发酸,抱着泪眼滂沱的少女,给她拍着后背,轻声哄着她,安抚她崩溃的情绪,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和缓解。

可惜,在严家,她纵然伤心欲绝,也不能放声大哭。

只能咬着下唇,压抑着哭腔,直至破皮,变得血淋淋的,泪珠从粉腮滚落混卷起血珠,砸到地上溅开血色的花。

当夜里,沈辞宁重新拟写了一份和离书,写下了她的名字,就放在书房当中,严韫常常会动的地方,只要打开便能看见。

随后跟着香梅一道收拾她的物件衣衫。

来的时候没有多少六个箱笼,走的时候更是子然一身,她整个人嫁过来身上所有的物件,甚至比不过今日沈湘宁带过来暂住的东西要多。

小姐,这个兔子怎么办

抛开严韫不谈,沈辞宁很喜欢这窝兔子,它们粘人又可爱,沈辞宁伸手过去,立马就过来围着她了,嗅了嗅沈辞宁身上的味道,讨好似地蹭着她。

看沈辞宁与兔子玩得开心,香梅询问道, 小姐,我们要将兔子一并带走么少女摸摸兔子的脑袋, 不了。

“那是留下”

沈辞宁也想过留下,把兔子给姐姐旁的东西都可以,就是这一窝兔子,她不是很想。放了它们吧。

香梅听罢,这也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了, “奴婢找人好生给放了。”沈辞宁依依不舍摸着兔子的脑袋, “嗯。”

“记得要找个好人户,别流落到膳楼里。”沈辞宁如此讲,香梅笑着说好。对了,南苑夫人那边沈辞宁闻言稍顿,

董氏待沈辞宁也算是亲厚,未曾有过刁难,平心而论,也算是待沈辞宁好的人了,不过,客气归客气。

董氏要的,同样也是一个安分守己,善解人意的严家媳,一开始在沈辞宁初来严家,敬茶之时,董氏已经对她说得很清楚了。

“再看吧。”

若是跟董氏说起她的去意,坦白写了和离书,恐怕她会勃然不悦,说沈辞宁前头应声应得好好的,后脚便闹了,再有的也只是责备,毕竟昨日董氏再三叮嘱,叫她以大局为重,不要生出是非。

怕说了便走不了,沈辞宁打算留下和离书直接走,离开广陵,去什么地方都好。

届时广陵这边发现了真相,为了面子,严家定然也不会声张,这是丑事,家丑不可外扬,不会对外说的。

“你快些找马车,安排好离开要筹备的东西,我们尽快离开。”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香梅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在找马车了。

“嗯,不要出纰漏,走漏了风声。”

严韫没有回来用早膳,听严谨说,朝廷已经找到了藏匿赈灾银两的地方,派了御林军前去搜寻,同时让官兵上山围剿悍匪,务必打个措手不及,将其一网打尽。

事情由严韫主理,因此,他脱不开身。

少女祈盼着,他最好再忙些,多忙些时日,在香梅筹备好之前他都不要回来。沈辞宁谋算着日子,她要在严韫没回来之时,离开严家,离开广陵。

自进了严家后,不过休憩了一晚,沈湘宁的气色便好了许多。

董氏坐在主位上,沈辞宁与沈湘宁分着对坐,沈湘宁的下方是严凝,沈辞宁的一旁是严谨。原本位置不该是这样排,是严凝非要与沈湘宁坐一块,便将严谨赶到了对面去。

上早膳之前,严凝便跟沈湘宁叽叽喳喳说着话, 湘宁姐,你看起来好多了。沈湘宁说, 是,多亏府上的人照顾得周到细致。

便是家中的人再周到细致,也不会好得那么快。严凝说道。沈湘宁闻言,垂在身侧的手微紧,脸也有片刻几不可查的紧绷。好在下一瞬严凝话锋转了, 定然是湘宁姐与我们家有缘,我们家的风水养湘宁姐呢。

严凝约莫很想沈湘宁做她的嫂嫂,连这种鬼话都能胡诌了。沈湘宁放松笑道,脸带羞赧, 凝妹妹沈辞宁在一旁置若罔闻,

沈湘宁很会讨好董氏,嘴上功夫又甜,甚至抢了沈辞宁的活,给董氏布菜舀汤,嘘寒问暖。单看她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小产之后的人,不知道是养得好恢复得快的缘故。

如此对比,一家子其乐融融,沉默寡言不争不抢的沈辞宁反而更像是客人,显得尤其格格不入。她不说话,在众人之间反而更显得出众,那张漂亮的脸蛋仿佛遗世独立皎洁盛开的小茉莉。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是数一数二的,令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目光有意无意会注意到她。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董氏好言好语推说不用沈湘宁动手,有下人伺候,再者辞宁也在一旁,她周到细致。

沈湘宁滴水不漏的回说, 湘宁在这里白吃白住,心中愧疚,夫人就让湘宁多做做罢,都不是费力气的活,不要紧的。

“妹妹脸色苍白,想必近来身子不适,也好叫我这当姐姐的代替代替,让妹妹偷偷闲,好生休息一番。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找的一个好借口。代替。

姐姐是想取代她了,取代她在严家的位置。沈辞宁听出了她的深意。

“妹妹能得伯母如此夸耀,比我这做姐姐的强多了,正好姐姐伺候伯母,妹妹在一旁看看,也好看看姐姐什么地方不行的,教教姐姐周全。

沈辞宁扯了扯唇, 姐姐言重了,妹妹比不过姐姐。

严凝听不懂内情,只瞧见了沈辞宁吃瘪,有几分幸灾乐祸道,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身子不适,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