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岩哥哥的母亲吗?」
田晚晚的心里乱成一团,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酷似她容貌的人,只除了她亲生的那一个。可是,在这个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她一心要扫除前夫的威胁,又怎能多出一个儿子来拖累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好名声?最负责任的作法是和他相认,看他也是昴藏的伟男子,可以为山庄平添一位新力军或者,捏造他是她新近收养的干儿子,这样或许可以解决。
不!不行,这会把一切都搞乱的,她的生活将被破坏无遗!她心中有个声音坚持着,她必须守住眼前的地位,她不再是可怜的小妓女,她是清贵高雅的宋夫人!
於是,田晚晚咽下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这将成为她毕生遗憾的错误,她终生的失落,只是,在此时她并未察觉。
「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铁剑山庄』,不怕被送官法办吗?」
郭冰岩已然看出她脸上的弃意。他挺直背脊,昴起了头,费尽了全身每一分力量才克制住自己的怒意、伤害及心中的厌恶之感,以正常的声音说:「我是来归还失物。」
被拭净血渍的金簪重新回到她手中,她却像接到一条毒蛇似的骇然掷於地上。「这……怎会在你手中?」
他轻声冷笑。「狠话好说,狠事难以下手吧?放心,那个人没死,我救了他。」
她把眼光避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目的何在?难不成你和他一样,也想利用我悲惨不幸的过去来威胁我、压诈我?我受够了!自从八年前那一次……到现在……够了,我受够了!」她掩着脸,开始啜泣。
郭冰岩掩不住鄙视的神情,她竟以为人人都想巴住她享福。典型的暴发户心态!
「你安心做你的『宋夫人』,我保证没有人敢再来威胁你,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以报答你生育之恩。」他直言无讳,声音冷涩。「我给了他一大笔钱,逼他离开太原。你的那一刺也使他寒了心,他很高兴的带着那笔钱走了。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要钱,并非真心眷恋你,或我。」
而后是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她已忘了啜泣,心中感到无比的惭愧,又不能显露出来,只好不言语。
郭冰岩已彻底的心灰意冷,但同时,他也觉得颇为放松。至少,从今以后,不用再将这一对自私自利的父母悬念在心头。
他傲然而缓慢的转身走开。
田晚晚终於被内心的不安唤醒了。「岩儿!」她叫着,但他不曾理会。
「岩儿,你等一下!」他站定脚步,她屏住呼吸,希望他会回过头来,但又看清他只是要开门而已。「岩儿?」
「你叫错人了,宋夫人。我不能回应你的叫唤,因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了。」
「你……」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郭冰岩迈步而出,不曾半次回顾。
眼睁睁看着他愈去愈远,田晚晚感到整个人空虚异常,似乎失去了某种生命力。直到完全失去了儿子,她心里才充满深浓的哀伤和思念,一种泛滥全身的罪恶感更挥之不去,而她终此一生,将怀抱着这种落寞、空虚、罪恶与思念进入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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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於二月花。
唐 杜牧(山行)
秋天,最耀眼的莫过於枫叶。当其他的树叶都转为黯淡的黄褐色,只有枫叶由绿而金黄、橘红,最后是一片鲜红,明亮绚丽的色彩可比美二月仲春枝头上的红花,尤其一大片的枫林在夕阳回光的映照下,景调更是诗意迷人。
元宝很爱捡拾美丽的枫叶,并在枫林中结识了一位同好者林来弟。
林来弟给她的感觉像脆弱的瓷器,羞怯而有灵气,她的美是温柔可人的,不同於元宝本身给人强烈的感受。
「元宝姊姊,你的夫君就是郭冰岩啊!那我们可算是一家人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就怕你家那口子石不华也存有世俗之见,急急把你藏起来,不愿你与我结交。」这可是元宝的切肤之痛。想到数月前,她陪丈夫四处散心,打听到好友默婵已随其夫君范啼明定居牧场,她兴匆匆的跑去认亲,默婵自是万分高兴,留他们长住。结果,不到半个月,范啼明即声言要带着老婆回娘家省亲,弦外之音分明是怕默婵近墨者黑,被她带坏了。
她招谁惹谁啦?她不过是看默婵管理一家子十分辛勤,出言规劝,最好多学学她的榜样,四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罢了。
她可是一番好心也!而且这样的生活确实十分写意,她想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所以要默婵多学学她,竟惹得范啼明十分不快。
郭冰岩眼看不对,立即带她走人。
前车之监不远,她怕她与林来弟的情谊也将阻於对方的丈夫。
果不其然,她不过教林来弟一招驯夫术 罚跪算盘,石不华居然拐带老婆逃离她远远的,借着做生意的理由,把来弟与她区隔开来。
「把我当瘟疫呀?」元宝为之气结。「这些当老公的,全是一些没有幽默感的呆木头!他们竟以为我三言两语就会使娇妻变悍妻,我又不是神。」
郭冰岩暗暗好笑,又委实有几分同情她。
「管好你的舌头,元宝,否则我们将成为所有高尚人家的拒绝往来户。」
元宝噘着嘴。「没办法啦!在我找到下一个朋友之前,只有缠着你取乐子。」
「啧,可够委屈的,不是吗?」
元宝嗤的一笑,冲上前抱住他紧紧的,亲吻他有些生硬的脸。「才不是呢!」她大叫:「跟你在一起最有趣了,想想,我的夫君才是最有本领的那一个,因为他的太座大人 我,生活得最快乐自在。」
郭冰岩被她逗笑了。
「少灌迷汤!」他终究是太了解她了。「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哎呀!岩哥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你也』。」元宝的一双美目眨巴眨巴地眨着,好不灵活生动。「我的思乡病发了,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回江南一趟?」
「嗯,赶巧范啼明也携眷回杭州,你正好与故友重逢,再笑看范啼明那一张气黑的苦瓜脸,很是有趣!」
这次,换元宝笑倒在他怀里。
郭冰岩拥着她而笑,也觉得那些丈夫们太小题大作了。江默婵与元宝相识多年,一样娴静文雅;而金家其他姊妹们,也没一个「近墨者黑」呀!
郭冰岩很宝贝他的元宝娘子,很容易对她的缺点视而不见。谁知他人不作如是观,反而放大元宝的缺失,拿她当破坏份子看待,欲隔离而后快,教他这个做丈囚的如何心平气和?简直是欺负人嘛!
「走!元宝,我带你回乡省亲。」
「好也!好也!」
元宝又叫又跳,又搂又抱,又亲又咬,行为之「不端庄」实不足为妇人楷模。
郭冰岩温香软玉抱满怀,又哪里顾得了细节呢?
他一向谨慎小心的压抑自己的情感,但和元宝在一起后,满足和喜悦驱走了长久禁锢在心田的阴霾和伤害,爱人与被爱使他除去了高深莫测的面具,在他真诚挚爱的人面前,他完全不设防,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
往后数十年
在枫林、在山边、在河畔、在旷野、在江南……不管在何地方,只要听得到金元宝的笑声,郭冰岩就在方圆十步之内,不离不弃,依偎情深。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佳偶天成,郭冰岩和金元宝跌破众人眼镜的,成为一对人人欣羡的神仙伴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