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船老大,那人是我的儿媳妇,我们也要上船,要银子,你找她们要”,说着老虔婆把树皮样的手指,指向了柳娘子跟元昭。

元昭笑的越发讥讽,心叹老虔婆好大的脸。

边上的根生娘更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深恨自己行动不隐秘,白白牵累了恩人遇到这一遭。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爱耍人玩,元昭还没有所表示,老虔婆的话音才落下,边上的人群里猛地又挤出一群人来。

那可真是的一大群啊,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一共十几口人。

明明这群人自己连面都没见过,她根本就不认识,可是为首的那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抖着他的八字胡,也学着老虔婆的样子,抬手就指着船上的老爷子与船老大道。

“船家,船上那老爷子是吾的义父兼师傅,既然他都上船了,身为义子,吾自当服侍左右,吾也要带着家人上船,至于船资这小丫头定然是吾父亲的仆人,你问她要就是。”,说着这八字胡一抖衣袖,作势就要上船去。

元昭看了眼前的人,她完全震惊了。

艾玛唉,这人的脸更大

感情这丫的就是宋爷爷那恶徒吧

只是,这辣鸡货不是早就抛弃了宋爷爷,抢了宋爷爷的家产逃走了吗为何会流落在海边,如今还窝在这里

即便他带着老婆、小妾、孩子等等,拉拉杂杂一大家子人口巨多,可宋爷爷开着医馆几十年呢,老人家一辈子的家当都被恶徒抢了去,辣鸡不至于连着一百多两的银子也拿不出来吧

元昭根本不知道,恶徒离开了县城,走来海港这一路遇到的糟心事。

妻子小妾还有子子女女,那一个个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些小崽子们跟他们的老子娘一样的作死。

逃命的路上还要瞎讲究,结果好了,臭讲究引来了有心人,半路上把他们打劫一番,不要说带着的金银首饰了,就是代步的车马都被劫掠一空。

要不是他们随身还藏着些银票,要不是事发地隔着海港已经很近了,他们哪里会出现在此,不是路上饿死了,就是早就坐船离开了。

唯独眼下境遇尴尬,因为该死的船老大说了,他们可恶的不收银票,结果喽

元昭看着这一个两个的,脸都如此大,实在把自己当了号人物,她的面容一肃,只看向船老大,非常淡然的对人家道了句。

“伯伯,这些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如今世道乱,有人想活命,不惜乱认亲戚都是有可能的,总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了,伯伯您看,他们这样的人,互相还不认识,您觉得他们能是我爷爷还有姨妈的家人吗”。

船老大这些日子在海港这边,自然也是看多了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刚才老爷子领着面前孩子来的时候,他们的情况是怎样的,他自然看在眼中。

一群能把残废,把小孩,把妇孺抛弃的亲戚,便是真的,不要也罢。

如此想着,船老大也不多话,只笑呵呵的对元昭道“行了,伯伯知道了,你小丫头赶紧上船去吧,就差你们,小船就能出发了,赶紧去。”。

“谢谢伯伯。”,元昭小大人的朝着对方拱拱手,招呼着根生母子就朝着小船去,把身后老虔婆的疯狂怒骂,把辣鸡徒弟的猖狂叫嚣,把他们嫉妒到发狂的最后挣扎,统统抛诸脑后。

直到坐在了小船上,船儿荡漾在海面上,一点点往远处的大船去,元昭还能敏锐的听到岸上,两屋子的辣鸡在互相责怪,怨天尤人,疯狂放泼,回应他们的,却只有船老大永恒不变的一句,“抱歉,在下不认人,只认银子。”。

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元昭突然觉得船老大很可爱。

等元昭等人上了大船,被那位叫水生的青年,领着在船上得到了一处遮风挡雨的地界,她抱着怀里的弟弟安顿下来,盘坐在甲板上时,元昭不知道的是,在岸上,在一群船老大的跟前,又有一家五口来到了这里。

他们就是终于从人群里挤了进来,却怎么都寻不到元昭的铁柱一家。

“铁柱他爹,俺们咋办”。

铁柱的爹,也就是元昭先前拉着问路的那位老实汉子,看着海面上渐渐起锚的船,最后咬咬牙。

“铁柱他娘,咱们也上船,听小恩人的口气,俺猜想,她肯定是要去福山的,那俺们也去福山要是运气好,今后俺们要是能碰到小恩人的话,俺们再还人家银钱。”。

“对,是这个话,俺们虽然穷,但也不能平白占人家的便宜,得人恩果千年记。”,铁柱娘还没说话,边上她扶着的老太太倒是先开了口。

铁柱娘当即也很是赞成的点头,回应婆母与自家男人的话,“成,铁柱他爹,就听你的。”。

最后这一家五口来到一条渔船的船老大跟前,这是他们先前就看好了,并且询问过的船家,他们村子里的几家富户都上了这条船了,铁柱爹就拿出元昭先前给的金子,成功的登上了出发前往福山的船。

当然,其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就是年轻的船老大指着两颗二两重的金珠硬是说数目不对,还是老太太顶着牛的说,金价贵,银价便宜,一两金子正常情况下都能换得十二三两的雪花银,更不用说眼下世道乱,都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金,如今的金子可比银子更值钱。

老太太这话一出,边上的老船家就发话了,挥退了收金子的自家儿子,笑呵呵请了铁柱一家上了船。

当然,这些事情,已经飘荡在海上的元昭是不知道的,她呀,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在遇到了接连不断的危险打击后,身体就带了一种本能,一种不论何时何地都在防御危险,预判逃命路线的本能。

上了船,谁也不知道茫茫大海上会遇到什么,这不,人才坐稳,元昭就一边哄着弟弟,一边本能的四下观察起整条船的结构,布置,甚至是在心里演算起遇难后的逃生方案来。

观察的正仔细,元昭突然被人拉扯了一下,回头看去,却是身边坐着的老爷子。

“宋爷爷,您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没吭声,只把手里的荷包一把塞了过来。

“小昭啊,这个给你,你先拿着,爷爷我是个残废也没法动,一路上只有拖累你的份,唉,这玩意说是没用,不过兴许到了福山那边,还有票号开门也不一定,到时候你去兑换成银子去”。

看着老爷子不自在的神色,元昭还能说什么只清脆的应了一声,“唉好嘞,还是宋爷爷疼我。”,说着就接过装着银票的荷包收入怀中,其实是转移到了通道里面,跟曾经在委托者家边上的粮铺里,收刮到的那张银票放一起去了。

看着老爷子失落的神色,元昭想了想,忙就跟他提出了不情之请,其实也是想要唤醒老爷子生存的动力,忙就笑着道。

“宋爷爷您可不能泄气,妄自菲薄,您老呀,可有有着呢我还想着,待到咱们找到了安稳的地方落脚后,我想拜您为师,就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此话一出,宋时立马激动的看着元昭,一双长年被药草侵染的手,紧紧拉着元昭的小胳膊,“好孩子,你说的可是真”。

“真的呀宋爷爷,我老早就想着跟您提出这个不情之请,就是怕您老不同意。”。

“同意啊,怎么不同意,好孩子,好孩子”,这一刻,宋时内心的激动根本没法用言语形容。

他的医术传承于自家的爷爷,一代代的口耳相传,一代代的完善积累,只可惜,到了自己这一代,他患有弱精症,都说医者不自医,他根本医不好自己,就想着,收养个孩子教养长大,教他医术,给他娶妻生子,期待着等将来自己老了,这个孩子能给自己养老送终。

只可惜啊,自己的眼睛太瞎,收养来的那个孩子是个白眼狼,如今想来,十四五岁的人,长年混迹乞丐窝,哪里是自己想让怎样就怎样的根子都坏了,教不好啊

想到种种过往,在对比着眼下孩子真诚的眼神,宋时激动的眼角都溢出泪来。

元昭看着老人家的神态,心里也有点酸,她反手拉住对方的手,用只有自己知道的真诚,坚定的,郑重的一字一顿,“宋爷爷您放心,以后您就是我跟弟弟的亲爷爷,咱们是一家人,您教导我医术,我给您养老。”。

“好好好,养老,养老”。

祖孙俩的谈话,围坐在他们边上,抱着女儿的柳娘子,拉着儿子的根生娘哪里听不到。

两人都是得了元昭恩惠的人,对于恩人顺利的达成所愿,她们只有真心帮着欢喜的份。

从锦都海港到顺玉,听船老大说,为了安全,他们都是沿着海岸线不远的深海南下往顺玉去,大船在海上三面风帆高高扬起,他们到顺玉顺风顺水也要一天两夜的时间。

从下午上船,到傍晚时货船扬帆出发,一天两夜的时间里,吃喝拉撒都在船上过。

货船上只有船尾有一间悬空的茅房,元昭去了一次,自己上的都有些心惊胆战的,柳娘子与根生娘她们就更是害怕,宋爷爷就更不必说,都是残疾,解决生理问题很困难。

为了减少去茅房的次数,一天两夜中他们吃的,都是先前一路往海港来时,知道马上要坐船了,柳娘子趁着赶路停歇的空档,抓紧一切休息时间,将就做的一些杂面饼子。

做这些干粮的时候,柳娘子就长了心了,知道是世道乱,精米白面的不方便拿出来,而且也想留给两个娃儿吃,大家吃着杂粮才安心,对此,元昭也表示很满意。

吃着杂面饼子,省着葫芦里的水喝,元昭一直有意识的照顾着柳娘子与宋老爷子,因为一个要给她弟弟喂奶,一个是她未来学本事的师傅,都得要照顾好。

等葫芦里的水都喝的差不多了,元昭看着空了的葫芦,想着是不是得想点子,把通道里自己收进过去的大水缸中的水给灌一点出来呢,船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顺利的驶入了顺玉港。

进了港口,为了以防意外,船老大下令船不靠岸,只派了手下划着小船进港,打探到了消息,还从港口运送进来了好几大木桶的淡水,元昭也顺利的领到了两大葫芦。

补充了淡水,知道了一些他们想要了解的情况,货船再次杨帆起航时,已经是天光大亮,约莫巳时储左右。

元昭抱着弟弟起来活动手脚,走到前头船舷时,正好听到船老大感慨。

元昭当时就知道了,终于,他们要向福山出发,如果顺风顺水一切都顺利的话,约莫六个时辰后,也就是亥时初,夜里九点来钟的样子,他们就能抵达福山。

往回走,准备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的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祈祷,一切都要顺利才好啊。

然墨菲定律就说,你越是怕什么就越是会来什么。

从顺玉扬帆发往福山,元昭也不知坐了多久的船,到底又过了多少个时辰了,她只知道,明亮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船在暗夜里依旧行驶了很久。

估摸是五六点七八点她不知道,没有没有任何计时的东西,冬天的夜黑的很早,所以具体到底是什么时辰,他们又还有多久才能抵达福山,元昭并不知道。

船上静悄悄的,坐船的人们仿佛都睡着了,除了船老大跟他的手下们,还在奋力的控制着风帆外,就是连元昭怀里不离身的爱哭郎弟弟,都已经沉睡在梦乡中,吃饱喝足的他,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头,右舷前方东面十里,发现陌生船只”一声快而亮的声音突然在船上荡开,沉睡的船客立马一个激灵的纷纷清醒过来。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呢,紧接着,更加快速急促的一道声音紧随而上,“头,对方的船很快”。

被惊醒的船老大心里当即一惊,祈祷着千万不要叫他们倒霉的遇上了海盗,人却跑向右船舷,焦急的探头张望,同时嘴里还大喊着,不停的下达着口令,“舵手左转向,猴子拉起所有风帆,毛三,上瞭望台警戒”。

船老大急促而又紧张的喊声,瞬间让船上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元昭下意识的把怀里先前放开来,好叫他睡的舒服的弟弟赶紧拿包袱皮再度包好,动作快速的往身上固定,一边还不忘了交代身边的柳娘子与根生娘。

“柳姨,你也赶紧拿包袱皮把小丫包好,像我一样把小丫固定在胸前,注意要透气,别让小丫觉得不舒服。”,元昭急促的交代完,转头看着根生娘:“婶子,你带好根生,一会若是有变,你跟柳姨一定要跟紧我。”。

元昭的语气快而急,而被她叮嘱的两个人却还满脸的懵神,这幅不在状态的模样,让元昭不由的提高音调,“快呀你们”。

被元昭一声大喝,两人这才醒过神来,嘴里连连应着哦哦哦,手上这才动了起来。

元昭见了满意,转头又看着已经醒了,同样已是满脸焦急的老爷子,对于要教导自己本事的师傅,元昭的态度就好多了。

“宋爷爷,您别怕,有我在了,我还想着跟您老学本事呢,您放心,再大的危险,我也不会丢下您独自逃命去的。”。

宋时明显感觉到了船上气氛的紧张,心说真要遇到了危险,他自然是希望孩子带着她弟弟赶紧能逃就逃,别管自己这个老残废的。

只是元昭并不给他说话交代这些话的机会,跟老爷子自顾自的说完一通话,人转头就朝着上船时自己就注意的地方跑。

万分感谢自己的危机意识,不管突如其来的船是敌是友,也不管是真危险,还是虚惊一场,总之,要想活命,她得早作准备。

二话不说的冲到左边的船舷边上,把早就瞄准好的三角竹架子,还有由麻网兜,兜住的空心葫芦从船舷边上取下,抱着一大兜的这些东西,马不停蹄的就往回跑。

跑回来后,把东西往几人中间一丢,元昭拿起葫芦就往老爷子身上挂,拿着三角竹架往老爷子头上套的时候,她还不忘了叮嘱身边的人。

“柳姨,婶子,你们跟我一样,把空葫芦帮腰上,可要绑紧了,三角架子也套身上,万一咱们要是运气不好,遇到危险掉到海里,有这些玩意,咱不会水也没事,沉不下去。”。

此话一出,根生娘手上的动作蓦地加快了。

为啥,因为她自己是旱鸭子就不说了,连儿子也是当初生活在村里,儿子也一直被自己拘着不给下河下塘,所以孩子根本就不会水呀

在这茫茫大海上,根生娘根本不敢想掉进海里的结果,顾不上心里的懊悔,只能顾着当下,飞快的往儿子身上绑葫芦,套架子,恨不得把元昭拿来的这些都给儿子用,自己根本不需要。

看着人魔怔了的根生娘,还是元昭及时出声阻止,根生娘才茫然的回神,这才老老实实的听元昭的安排,知道套多了也没用,根生娘才回神往自己身上绑。

元昭看着根生娘冷静了下来,帮着老爷子搞定,她这才给自己身上捯饬,等做好了这些,她的目光又瞄向了船尾,一路都拖着的几艘逃生船上去。

“都好了吗要是都好了,你们别出声,也别慌,都跟紧我,咱们往船尾去,悄悄的。”。

说着话,抖开自己顺来的空麻袋,把老爷子往上一搬,把他们的家当往老爷子手里一撂,让老爷子拖着,自己就使劲的拽着麻袋的两角,拖着麻袋,领着老爷子,带着柳娘子跟根生他们一道,悄悄摸的,趁着人心浮动,大家的注意力都关注着右舷那边,几乎近在咫尺的陌生船只时,他们赶紧往船尾挪去。

还没等他们挪到地方,刚才还离着十来里地的船,眨眼就追到了跟前,眼看着离着他们的货船约莫只有十几米的时候,陌生的船上,忽然齐刷刷的飞过来了很多带爪钩的飞索。

元昭只敏锐的听到很多破空声出来,再然后是砰砰砰的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耳中炸响的,是船老大声嘶力竭的大喊,“是海盗,是海盗兄弟们,抄家伙,砍飞索”。

一声炸响,船上一瞬间整个就乱了。

元昭只感觉大船在往右边飞速的倾斜,船被绳索拖拽着飞快的往右边的海盗船靠拢而去。

耳边响起的声音,除了有船上乘客们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的惊恐声外,还有的就是船老大喊舵手转向,船员们指着瞭望的三毛不顶事,三毛哭喊着对方狡诈,打着别家商号的旗帜的辩解声,以及哐哐哐大刀砍绳索的声音。

一声声,一下下,犹如巨锤砸在心头。

元昭顾不得其他,眼看着明显来者不善,船老大嘴里是海岛的家伙们,在他们的船逐渐被拉近后,又猛地伸出一杆杆带着钩子的竹蒿过来,卡住船舷死命的往自己的方向拉,元昭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不管不顾的加快了速度,一边死死拉着麻布袋子,艰难的越过已经在船上慌乱四窜的乘客,一边还喊着身边的柳娘子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