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早，杨妍妤由母亲那里得知左浩受伤的消息，她匆忙地赶到左家，却看见宋倩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怎么了，浩浩妈妈？」杨妍妤不解地问。

宋倩揉着抽痛的太阳穴。「我快被气死了！哪有人受伤还吵着要去公司上班的？！」

杨妍妤拧紧了眉。「左浩的情况还好吗？」

「一点也不好，」宋倩无力地摇着头。「整条手臂肿得跟什么似的，连肌腱都拉伤了，真不知道他球是怎么打的……」

杨妍妤眉头皱得更紧了，早上她在电话里听在民说，左浩伤得比他预期的还要严重，他还说左浩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打球的力道用得不对。但，打高尔夫球是左浩常做的运动，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状况？

「浩浩妈妈，我上楼去看看他。」

宋倩点点头。「你去看看也好，看能不能要他乖乖留在家里，别去公司了。」儿子的牛脾气拗起来全家人都拿他没有办法。

杨妍妤点点头后，即走向二楼。

她来到左浩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隔了一会儿，左浩才怒气冲冲地打开门。「我说过别来烦我！」他怒骂的话在看到门口的娇小身影时，猛然顿住。「是你？」

「你好吗？」杨妍妤轻声问道。他看起来是那么愤怒、那么憔悴……

左浩转头走进房间。「没你的事！」

看着他臂膀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她难掩担忧地说道：「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是我妈叫你过来的吗？」左浩转身瞪视她，语气冲极了。

「当然不是……」杨妍妤走近他，伸手轻抚他的手臂，他—定很痛，因为当她触摸他时，她明显感受到，他反射性地一震。「很痛吗？」

他没有回答。

杨妍妤噙着眼泪，手微颤地拉拢他的衬衫。「天气冷了，我帮你把衣服穿好。」他因为手臂上绑着绷带的关系，衬衫只能斜披在肩上。

左浩始终沉默，但并没有抗拒杨妍妤的帮忙。她先替他将衬衫的衣扣扣上，然后又拿了一件外套披在他的肩头。

「你太不小心了。」杨妍妤牵着他的手，走到一旁的沙发落坐。她看见茶几上摆着尚未动过的早餐。

「还没吃吗？」杨妍妤关心地询问。

她想把手抽回，却被他握得好紧，她的手在他的掌心之中显得好小，原本冰凉的手也渐渐被他的温度给煨暖了。

「你一定也没吃。」左浩看着身旁的女人，他清楚她的一切，知道她的喜好，了解她的习惯，他是那么熟悉地，他们就像亲人一样，只是原本单纯的「亲情」变了……这令他十分不安。

他还是这么了解她，杨妍妤不禁破涕为笑。「我喂你，好不好？」

「好。」他自嘲地笑道。「没想到我会落到这一天，连吃饭都得要妹妹帮忙喂。」

杨妍妤笑着抗议。「你老是忘了我不是你妹妹。」

「没错，」她不是他妹妹，在他心中妤妤已经不再只是个妹妹了。「你的确不是我妹妹。」

「知道就好。」杨妍妤轻点了下他的鼻尖。

今天浩浩妈妈熬了左浩爱吃的排骨粥，只是粥已经凉了。她盘算着要不要将粥热一热。

左浩凝视着她的侧脸，她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烦忧，她是关心他的，而这个发现让左浩微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我妈告诉我的，而且早上我和在民通过电话……」

「在民？」

原本平和的气氛，因杨妍妤的一句话而改变。左浩浑身变得僵硬，原本炽热的眼眸褪去了温度，他抿紧唇，脸上布满寒霜。

杨妍妤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你怎么了？」

左浩放开她的手，冷声问道：「我问你，你当真成了他的女朋友？」

杨妍妤猛然一震，心倏地一紧，她没预料到左浩会问她这个问题。「……是的。」她嗫嚅地回答。

她真的承认了……他没想到在听见她亲口承认自己成了别人的情人时，他会如此的失落，一颗心好像破了个大洞，世界也彷佛在眼前崩塌了……

「你走吧，孤男寡女不适合独处一室，我不想落人口实。」他的眼中有着藏不住的苦涩与痛楚。

「你？！」左浩的话像一把利刃划在她的心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觉得自己好委屈，这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么他应该高兴，不是吗？

左浩起身踱到落地窗前往下望，底下庭院有一片绿地，他彷佛看见了小小的妤妤在草地上奔跑嬉笑的样子……

「你走吧。」他突然感觉自己好疲累……

杨妍妤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是你不爱我，是你把我让给了他。」

他闭上双眼。「你走。」

她的泪在眼中聚集，然后急速滑落。「我以为你会高兴，因为我不再是你的麻烦了。」

他握紧了拳头。「你走。」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哭诉着自己的委屈。「我不走，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你所希望的……」

「走！」他大声咆哮，赤红的眼涌上了湿意。

「我不走！」她愤怒地吼了回去，身子无力地滑落在地，她无助地掩面而泣。

她压抑得够久了，她再也受不了，再也控制不住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情绪瞬间溃堤，她声泪俱下地泣诉。

左浩发出一声低吼，他冲向前，单手抱起了她，因为冲力过猛，两人重心不稳的倒向身后的大床。

「我试过了，」他看着她，火热的眼神像是要吞噬她。「别逼我、别逼我……」

「你为什么不爱我……」她泪眼迷蒙地凝视他，伸出手抚着他桀惊不驯的浓眉。

「原谅我。」他低沉、暗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更加贴近他，然后一个翻身，让她俯卧在他的身上，他的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情感……

「你……」

他并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在她迎视他时，他没受伤的手已经圈上她的颈项，将她拉近，炽热的唇随即落在她樱红的唇上，放肆地吸吮着。

他的吻狂热如火，彷佛要将她整个人给燃烧似的。

「浩……」她急促地喘息，感觉到一股热流在体内沸腾奔窜，她不由自主地扭动身躯，渴望得到更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他火热的吮吻烧灼了她，她感觉自己被烙上了属於他的印记。

「我是嫉妒。」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但林在民比我适合你。」

他真的不要她！「我不要……」伤心的泪水不断地淌下。

他看着她泪如雨下的伤心模样，他多想将她拥进怀里，和以往一样呵护、逗弄她，直到她破涕为笑。但，他不可以！

左浩坐起身，同时推开了她，不忍再多看她一眼，他强迫自己别开视线，用尽全身的力量，硬是挤出一个字来。「走。」

杨妍妤无力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往后退，险些跌倒。她转向门口，以手掩住呜咽，奔跑离去。

左浩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原本俊朗的面孔布满哀伤，褪去了太阳般的热力后，他整个人显得阴沉而落寞。

★　　　　　　　　★　　　　　　　　★

那日之后，左浩和杨妍妤彷佛断了联系，他们不再像往常一样勤於联络，他们不再参加每星期一次的家庭聚会。他只能借着过往的甜蜜回忆排遣寂寞，聊慰思念。

她过得好吗？这是左浩心中最渴望知道的。

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他想知道她有没有定时吃饭？

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又天天熬夜赶件？

他好想知道，但，他却连打个电话问她吃饭了没这样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

没想到他可以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谈笑用兵，却无法从容的面对爱情，他甚至慌乱得不知所措，最后还以逃避面对问题。

左浩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眼中闪过挫折的光芒。

秘书艾姐敲了门后走了进来。「左总，开会了。」

「知道了。」

她已经找到她的爱情，他必须离开，并且学着接受，只是……心中的不舍该怎么办？

他真能甘心放手？

左浩狼狈一笑，转身离开办公室。

★　　　　　　　　★　　　　　　　　★

近中午，杨妍妤来到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不久之前，因为左浩的胁迫，所以她常常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和他共进午餐。

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日子，她没有忧郁，并且深信这世上有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看着她、保护她，他是她的守护天使。

只是守护天使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了……

如果可以回到从前，一切重新来过，那么，她会再选择告白吗？

她想，她不会了。

她会选择扮演好妹妹的角色，和他轻松谈笑，做他练习求婚的对象，被逼着吃下一堆可怕的食物……只要他在她身边，就算永远只能当他的「妹子」，她也无所谓了。

直到失去了身旁碎碎叨念的男人，她才明了什么叫做寂寞。

「要我陪你一起上去吗？」林在民指指前方宏伟的建筑——「金地集团」办公大楼。

杨妍妤回过神，她微笑地看着身侧的林在民，然后摇摇头。「不用了，我上去一下，很快就下来。」

「这？」林在民有点犹豫。

「没关系的。」

「嗯，那我等你。」林在民不再坚持。

「好，谢谢。」

杨妍妤走下车，冷冷的寒风迎面袭来，她竖高衣领，往左浩的公司走去。

再过几天，她就要前往法国，因此妈妈特别安排了一个聚会，要她亲自来邀请浩浩爸爸及浩浩妈妈参加。

她低着头走在路上，一个不小心便撞上了一堵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