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常
1
晨光绚丽,一团团雾色弥漫开来。
朱红色的宫殿门口,王全领头带着一群小太监在门口站着。这是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在这儿站着了,此时藏蓝色的太监服下摆还带着清起的露。
身后的小太监们捧着描着龙凤的金漆盆,大概是站的太久受不住了,膝盖一软晃了晃。王全头都没回,眼神立马就瞪了过去。
训斥的话还未开口,面前的门忽然发出一道嘎吱的声响。
王全眼神一闪,赶紧弯腰走了进去。
屋内暖洋洋的,散着一股迦南香。王全厚底的长靴踩在毛毯上,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前段时日玉主子跟陛下闹了好长时日的别扭。
昨日里,还是玉主子头一次让陛下留宿。可喜可贺,这可是陛下登基之后头一回。
他要是声儿太大,吵闹到玉主子,只怕这太监总管的位置也算是坐到头了。
眉毛紧紧拧着,王全边往前走,眼神又往窗棂那儿瞥了一眼。这个时辰再等下去,早朝可得迟了。
这才刚走到里侧,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只见那金漆点翠的屏风后,陛下侧身而立正在整理袖口。而身上的龙袍已经穿戴整齐。
自从陛下登基之后,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质越发的浓郁。如今身着明黄色的长袍站在那儿,浑身的气质让人只敢仰望。
陛下跟以往不一样了。
要说当太子的时候,陛下是君子,温润如玉的话。
如今这登上皇位之后,气质便越发沉淀了。人还是那个熟悉的人,只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变了。像是一团浓墨,让人越发的瞧不出,猜不透。
总之,不太像前太子了。
看着面前那张脸,王全低下头,心口微微震动着。哪怕他是贴身伺候的,跟了陛下多年,可如今瞧见帝王心口还是涌现如山般的压迫感。
这是天生的,上位者的气息“陛下,时辰到了,该上早朝了。”
话音刚落下来,内殿里忽然传出一道声响。
女子不安的嘤咛声响起,王全头都没来得及抬起来,就见前方明黄色的身影立马往里屋走去。
“怎么了,可是吵着你了”
“是我不好,把你闹醒了。”
“乖,再睡一会儿,我在这儿守着你睡。”
徐徐的嗓音十分温和,隔着一道道的屏风,屋内安静的只有呼吸声,里屋那些说话声便越发的明显。
王全那本跳动的心听到这儿没忍住,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刚那一丝害怕也消失殆尽了。
陛下还是那个陛下,至少在玉主子面前,陛下还是一如既往。
2
早上被那一闹,之后就有些睡不着了。陛下上朝之后,玉笙没多久便也跟着起来。
三七伺候着用了膳。
如今玉笙的肚子正是大的时候,吃穿用度一应都得要人小心伺候。不仅如此,这每日里吃什么,喝什么陛下那儿一一都得过目。
三七瞧着那桌面上没动几口的东西,眉心拧了拧,心中琢磨着如何再让主子用上一些。
喉咙里的话还未来得及落下,门口那遮光的竹帘一掀开,刘进忠就走了进来“奴才叩见玉主子。”
玉笙捧着茶盏的手一顿。
她这屋子在乾清宫里头,平日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侍卫。除非她自个儿愿意出去,平日里没人有这个胆子敢闯到她跟头来。
刘进忠既是陛下的前总管,能请的动他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玉笙手一紧,捧着青花瓷的茶盏放了下来。
她眼神往下看去,刘进忠将手中的锦盒高高举起“这是陛下留给您的,洛小姐您收好。”他说完,放下东西磕头立马就走。
朝中大局已定,陛下昏睡醒来之后,便再也无心朝事。
如今便要出宫,去灵华寺静养。
出了乾清宫的门,刘进忠忽而扭头往身后看了眼。他在这宫中基本上是过了一辈子,倒没想到临到死,却是能出去了。
他面带着微笑,叹了口气。
身侧,刚给他开门的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瞧见他那模样,这才多嘴问了一句“刘公公,这样好的东西太上皇都给了玉小主,怎么不亲自给啊。”
太上皇要出宫的轿撵已经在神武门候着了,刘进忠大步往前走,听到这儿却是摇了摇头。
“大概是不敢吧。”
纵然强大如帝王,也有惧怕的事,也有愧疚的不敢面对的人。
只能期盼那些身外之物,能够补偿加以安慰。
“那”小太监踌躇了一会儿,跟在刘进忠身后小声儿说道“那这玉主子拿了这东西,整个后宫岂不是都是她的天下了”
陆家倒台,太子妃自尽。
如今后宫无主,当今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处理朝中事宜。对于后宫的位分一直拖着未曾封赏。宫人们私下不止一次猜测,这至高无上的后位最终会花落谁家。
“看”赵进忠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看玉主子想不想要吧。”
放眼京都无数少女,后位是可望而不可得的事。哪怕是有一丝的希望,拼尽所有也要去赌上一把。
可对有的人来说,却只是想不想要而已。
“主子,这是什么东西”
金漆浮雕的锦盒打开,里面红绸上铺着的是一枚金钥匙。玉笙拿起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却是瞧不出什么名头。
“我也瞧不出来。”玉笙摇了摇头,合上锦盒,随手搁在了桌面上“改日问问陛下吧。”
话音刚落下,门口就传来一道脚步声。陛下身上还穿着朝服,明黄色的衣摆微微晃荡。这个天,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雾,往屋内转了一圈后,瞧见美人榻上的玉笙后,才算是松了口气。
玉笙瞧见陛下这个样子,有些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早朝结束了陛下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陈琢走上前,只抬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他没回玉笙的话,刻意换了个话题,问“刚是不是有人来过”人靠的近后,玉笙才看的越发清楚。
这张脸依旧是如以往一样,温润清冷的如同谪仙。可无人比玉笙更了解他,越是平静的表情下,说明他心中越是着急。
如今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眼线,她在这儿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陛下自然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刚刚赵忠全赵公公来过了。”玉笙也没必要拦着。垂下眼帘,抬手指着桌面示意陛下去看“留下这个东西后人就走了。”
赵忠全已经随着太上皇出了宫,陛下就算是再不满,只怕也寻不着人了。
陈琢走上前,拿过那锦盒打开。瞧见那里面的东西后,眉心微微往上挑了挑。
“怎么了”
玉笙见他那表情,问“这东西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陈琢低头瞧着锦盒中的那枚金钥匙,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忽然笑了笑。他摇了摇头,没说话,放下手中的锦盒后往里屋走去。
玉笙坐在原地,有些猜不透他卖的什么葫芦。
屋内静悄悄的,出乎意料的是陛下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中还捧着个锦盒,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过来。
玉笙的眼神落在他手上,总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然而还没等她想起来,明黄色的长袍就落在了她眼前。迦南香涌在身侧,玉笙连呼吸都跟着停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有一种危险感。
那只拿着锦盒的手在她眼前晃荡,修长如玉的手指在锦盒上摩挲了一会儿,随后,他当着玉笙的面将那锦盒给打开了。
瞧见那里面的东西后,玉笙呼吸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