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第九章

原来骨折不是把骨头接回去这么简单的事情。睡着的时候,她常常会被痛醒,全身冒冷汗。

她很想按铃叫护士来帮她打麻醉药,帮助她从这磨人的疼痛中解脱。可是她不敢……怕吵醒了睡在隔壁的男人。

咬着牙,等待一波波的疼痛过去的过程是难熬的。那个时候特别会觉得自己可怜,特别会感到孤单。

「怎么了?」

一只大手轻轻碰触她汗湿了的额头。她疼得讲不出话来。

「痛吗?我叫护士。」

护士立刻来了,打了止痛针,那可怕的疼终於停止。

「你流了好多汗。」

杜丞谚叹息,拿了一条湿毛巾抆拭她的脸、她的脖子。

那冰凉的触感应该是她此刻极度需要的,可是一想到是他的手在碰触她,她的身子僵硬了,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不要……」

她轻声的低语起先杜丞谚并没有听清楚,只好把耳朵凑近。

「不要……」她把他的手挥开,用力之大,差点把点滴扯掉,由此也知道她有多么认真。

「怎么了?」

「不要。不要再对我温柔了!」

甜蜜亲昵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她悲愤痛苦的眼睛对上他怔愣住的双眸。

他放下湿毛巾,绷着脸,转身走开。

这已经不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的争执。每次他调头离去,她就很想求他回来。可是每次他对她好,她就又开始痛苦。

她想,她永远没有办法停止去想——他为什么要对她好?是因为愧欠?还是因为表姐?

那些想像快要这疯她了。

几次她想要放弃,可是他的温柔又让她难以狠心决定。

於是,他的温柔变成一种残忍……

就像现在,她一个人孤独的躺在病床上,好希望他还在她身边,不管是什么原因。

她睁大眼睛,任眼泪沾湿枕巾,整夜无法入眠。

***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空调低低的运转声,和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

病床上的人儿张着大眼望着天花板的某处,而杜丞谚就坐在旁边的沙发里,用笔记型电脑处理公事。

她不只一次赶他走,他却始终坚持留下来。几天下来,似乎变成了一种意志力的战争。

他几乎把医院的头等病房当作是企业总部来用了,甚至,昨天各部门主管还来这里开会,真是……

「哈罗!」

一个清亮的声音闯入这窒息的沉默中,一个人敲开了病房的门走进来,爽飒的笑容带来满室的阳光。

从笔电萤幕移开视线的杜丞谚,眼睛一亮。

「阿婕!」

一改近日来的阴沉,那种纯然喜悦的声音,刺痛着卢敏萱的心。

「嗨!阿谚、敏萱。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谢谢,医生说再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那太好了。对了,我来除了看你以外,还要跟你们说我要回去了。」

她看着敏萱,对她眨眨眼。

表姐是顾忌她,所以才要走的吗?卢敏萱不禁这么想。

可是……她苦笑。表姐如果以为她不在的话,她跟杜丞谚的问题就不存在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是不会消失的。在他的心中,她永远存在。

杜丞谚的反应果然激烈。

「回去?!」

「对啊!我也回来够久了。」

「才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够久了。我的工作在那边、生活在那边,『他』也在那边。」

杜丞谚听到她提起「他」,额头上青筋浮现。

「还不放弃他吗?」

陆咏婕搔搔头。「好像没有办法。」

他的脸上出现黯然的表情。

「那家伙还真他妈的幸运!可是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下次遇到他,我要揍他几拳。」

陆咏婕哈哈大笑。「谢啦!不过,那是你这么认为。搞不好他觉得自己很倒楣呢!」

「胡说。」他粗哑的说。「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的。」

没想到他说得那样直接的陆咏婕有些尴尬。可是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人赞美的,更何况是一个最近自尊才被伤害的人。

「谢谢。」她的嘴角不由得扬起,可是转头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表妹时,笑容又僵住。

死了!表妹眼睛怔怔的盯着他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骂自己是猪头。

「我要走了!」她连忙抓紧背包。「表妹,你要尽快复原喔!阿谚,你给我好好照顾她!」

说完,她就像是逃难似的逃出病房。

她的出现跟离开都很突兀,典型的她的风格,就像是一阵飓风,迅速的出现又消失,却给人带来天翻地覆的影响。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消失的方向,久久……

他一辈子也得不到她了,他最想要却得不到的女人。

这次她回来,他终於接受并体认这个事实。

所以,他看着她消失,无法自己的感到深深的颓然、遗憾、怅惘……除了感情,似乎还有一种对年轻时的自己告别的味道……

他的行为看在卢敏萱的眼里,却只有一个结论——

他是真的很爱很爱表姐。

浓浓的酸涩在胃部翻涌,冲上喉头。

「嗯……」

「怎么了?」听到她的声音,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卢敏萱捂住嘴,不停地干呕。没有吃多少东西的胃,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难过的她直掉泪。

「我叫医生来。」

「不……用了。」

她摇摇头,反胃的情况已经稍微减缓。她自己知道那并不是生理上的原因,叫医生来是没有用的。

他抓了几张面纸,动作粗暴,可是当抆拭她的嘴角的时候,又是无比的轻柔。

「怎么会这样?是药的关系?可是医生并没有说有这种副作用。」他很不高兴,因为看到她吐得辛苦。

她眼眶红了。

他对她是真的很好呵!好的她挑不出毛病,好的她没有办法恨他。

没有办法恨,那就只剩下爱了……

这几天的挣扎,终於得到结论。

「爱一个人,应该是给他他最想要的,让他幸福。」

表姐真的很伟大,他会喜欢上这么棒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决定了。她也想这么做。

只是……什么是他最想要的?她办的到吗?

***

她出院了。

而且,在杜丞谚的片面决定下,她住进了他家,他还找来护士跟复健师每天照顾她。

一来年轻,二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复原的速度很快,不再需要护士跟复健师了,只要定期到医院复诊就好了。

可是,他还是没有允许她搬回自己的公寓。她那些少的可怜的东西,也都被他搬到他家了。

「那个区域不安全,我已经帮你退租了,不准你再住在那里。」

霸道的宣示,没有得到她太大的反弹,他似乎意外,也很欣慰。她终於不再像住院时那样抗拒他的好意。

他认为他找回以前那个温顺的卢敏萱,对她也放心了。可是,只有卢敏萱知道——自己已经作好某种决定。

想要做到这件事情对她而言不难。首先,她打电话给阿姨,去阿姨家讨了一些表姐放家里不穿的旧衣服。那些都是她不可能会买的款式,不是牛仔风,就是庞克风。她还看了阿姨家自己录的影带,凡是有表姐的镜头,她都重复看很多遍。

她问了阿姨跟姨丈有关於表姐的很多事情,问到两老都怀疑她怎么突然对表姐这么有兴趣。

她还买了很多棒球的书回来看,甚至一个人偷偷到练习场去练习。

曾骨折的左手跟胸部还是会痛,而且她实在很笨,怎么都打不好。可是她不放弃,一直一直地练习……

杜丞谚回家的时候,才刚刚过七点。

以往他从来没有那么早回家的,最近却难得的准时下班。

他进门,看见她坐在客厅里看影片。

一看见他回来,卢敏萱就把录影机的电源切掉了。

「嗨!」她咧开嘴,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把头发剪短了?」

「对啊!好看吗?」她是特地依照表姐的发型去剪的。她的头发比较软,还得用发胶做出表姐那种爽朗有型的感觉,费了好一番工夫呢!

他皱起眉。

「为什么要剪?」他怀念那柔柔的发丝穿过手指的感觉。

「洗长头发比较麻烦嘛!我的手会痛。」

他点头,释怀,随之宠溺的说:「傻瓜。不用自己洗,去美容院洗就好了。」

「不行,要省钱,我现在没工作。」

他不悦。

「省什么钱?不是说了我放在玄关抽屉里的钱你都可以用,还有那张卡你都没用。」

她呵呵笑,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