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那药不是我要喝的,前几日我在这附近的河边救了个小伙子,那会儿刚好我儿子还没进城,帮着把他一块扶了回来,否则凭我一个老太婆,也没办法把人给拖回来……」

听到这里,拂春神色丕变,蓦地站起身,一把扣住老妇的手腕,急切的问道:「婆婆,您说您在河边曾救了个人回来,他现下在哪里?」

「就躺在我儿子的屋里头……」老妇话还未说完,就见她急着去找人,「哎,姑娘,那间房是我睡的,旁边那间才是我儿子的。」

拂春闻声,连忙移动脚步,转往旁边那一间,快步掀起藏青色的布帘走进去。

来到床榻前,即使房里有些昏暗,可瞥见躺在床榻上头的那个人影时,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又惊又喜的扑到他身上。「永玹,我终於找到你了!」

* * *

送走太医,看着安静躺在床榻上的丈夫,拂春坐在床边,紧握着他的手。「永玹,你别再睡了,你也睡得够久了,该醒来了。」

自一个多月前,她在那名老妇的屋里找到永玹,重重答谢了对方后,翌日,她和侍卫们带着昏迷不醒的永玹到了附近的县城找大夫。

施针用药后,他冲冲不醒。

三日后,见他还没转醒,她带着他返回京城。

回到京城这一个月来,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太医,都没有人能唤醒永玹。「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觉睡了多久?你若是把你这一辈子的觉给睡完了,以后等你醒来,可要夜夜失眠了……」

巴颜氏过来,见到媳妇又絮絮叨叨的对着昏迷不醒的儿子说着话,顿感鼻头发酸。

原本她一直不待见媳妇,可这回在得知媳妇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找回儿子后,她这心都疼得揪了起来,曾经对媳妇的诸多不满,全都化为了感激。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她这般地步,为了寻找丈夫的下落,不惜任由自个儿顺着河水飘流。

儿子能得妻如此,是他的福份。

驻足须臾,见拂春还在与昏迷不醒的儿子说个不停,她默默转身离去。

翌日,文硕、平康和吉胜前来探望永玹。

「永玹还是没醒来吗?」平康关切的问道。

拂春轻摇螓首。

「想不到永玹这趟出门,竟会遭了这个劫。」文硕掏出一只平安符挂在床头,「这是我从喇嘛那儿帮他求来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佑他早点清醒过来。」

「多谢。」拂春向他道了声谢。以前她不信这些,但现下她希望这经过喇嘛加持过的平安符,真能庇佑永玹早点醒来。

吉胜站在一旁,垂眸看着昏睡不醒的永玹,心中思潮起伏,永玹费尽心思娶到了拂春,可这才过了多久就遭了难,如今不醒人事,让拂春独自一人为他焦急担忧,他怎么舍得这么对她?

回头觑见拂春憔悴消瘦的容颜,他一拳击在床柱上,在永玹耳边吼道:「永玹,你给我醒来,当初你答应了我什么?你说你会好好待她,如今丢下她一个人不管,自个儿睡得昏天暗地,这算什么?你若再不醒来,我就把她……」

担心吉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平康急忙插话道:「够了,吉胜,永玹又不是存心这般。」

「就是呀,永玹若是有知,定也想快点清醒过来。」

吉胜抹了株脸,待心绪稍微平复后,他回头看向拂春,呐呐地解释道:「对不住,我失态了,我也是太担心永玹了。」

当年错过她,他与她早已不可能,他还痴心妄想什么?如今他身旁有多名娇妻美妾相陪,而永玹的身边由始至终只有她一人,他比不上永玹。

拂春微微勾起唇,「我明白,你们都是他的好兄弟,多谢你们来看他。」

三人又待了片刻才离去。

过几日,随茵带着常临来了。

似是感觉到姊姊的期盼和哀伤,常临一见到她,便上前紧紧抱住她,对她说道:「姊姊,不哭。」

见弟弟竟会安慰自己了,拂春一时之间又悲又喜,忍不住湿了眼眶。

随茵看她一眼,淡然道:「你所做的一切,定会有回报的。」

拂春有些惊讶,这应该是到现在为止随茵对她说过的唯一句好话吧,「你这算是在安慰我这个姊姊吗?」

随茵没与她争辩,「你说是就是了。」

她一手挽着弟弟的手,一手挽着随茵,「我相信你们姊夫一定会醒过来的。」

常临不知是否明白她所说的话,用力点点头。

随茵也轻应了声,「嗯。」

送他们离开后,拂春坐在床边,拿着湿帕子轻柔地帮永玹抆着脸,一边说着,「永玹,你睡了这么久,可有作梦?那梦里可有我?你还记得那时在古墓里你曾说过,要与我生同衾、死同穴吗?你可别抛下我自个儿先走了,否则……我可不会替你守寡的哦,我会另外再找个男人,你听见没有,还不快醒来……」

她越想越伤心,话也说不下去了,只剩下眼泪仍落个不停。

【尾声】

睡梦中有些冷,拂春下意识往睡在身侧的人怀里钻去。

即使永玹昏迷不醒,两人也一直同榻而眠,她钻进他怀里后,搂抱着他,脸儿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呢喃了声,「……永玹。」

「嗯。」

隐约听见耳畔有声音传来,她徐徐从睡梦中转醒,一醒来,习惯性的抬起眼,望向身侧的丈夫。

下一瞬,她还带着困倦的迷蒙双眼倏然睁大,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那双墨黑眼眸,她唇瓣轻颤,抖着唤音问道:「永玹,我这是在作梦吗?你真的醒了?」

「你不是在作梦,我醒了,对不住,让你担忧了。」

他已经清醒好一会儿了,初醒时,他只记得他乘的船遇到山洪暴发,船翻了,他落进湍急的河水里,而后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中,在那段时间里,彷佛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话,催促着他快点醒。

那嗓音饱含着浓烈的思念及殷切的期盼,一声声的呼唤着他,教他听了一颗心又酸又疼,他试着想响应,可他整个人被束缚着,无法挣脱,连出声都不能。

就在今天早晨,他才终於破开了那困锁着他的黑暗,睁开紧闭多日的双眼,见到她就躺在他怀里,他浑浑噩噩的思绪逐渐清明,隐约明白在他落水之后,定是昏迷了一段时间。

发现他是真的清醒了,拂春激动又欢喜的轻捶着他的胸膛,「你把我吓死了,你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吗,整整四个多月!」

「这么久!」永玹有些意外,他以为只有几日。

「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不要你了。」她紧抱着他,将从眼眶滚下的眼泪一股脑的全往他身上抆去。

他沙哑的嗓子轻笑着,「我怕我的福晋跑了,所以便赶紧醒过来了。」他干燥苍白的唇,轻轻在她发上落下一吻,「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以后不许你再这样吓我了!」拂春搂着他的颈子,抬起濡湿的双眼凝望着他。

永玹承诺道:「绝不会了。」

当日翻船时,他脑海里仅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就这样死了,他不能让她年纪轻轻的就为他守了寡,他拚命的在波涛汹涌的河水里挣扎,一心想回去见她。

另一头,巴颜氏在得知儿子清醒后,急忙过来。

「额娘,孩儿不孝,这阵子让您担心了。」

巴颜氏欣喜的抹了抹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回能将你救回来,多亏了拂春,她呀,当初为了找你,纵身跳进你翻船的那条河里,让自个儿的身子顺着河水飘,这才找到你,将你给带回来。」说到这儿,她告诫儿子,「以后若是你敢做出对不起她的事,额娘可不饶你。」

永玹动容的望着妻子,他没想到为了找回他,她竟毫不顾惜自个儿的生命,他紧紧拥住她,「拂春,你这么做,教我该如何报答你?」

「夫妻之间何需什么报答,只要你能醒过来,一切都是值得的。」能再感受他温暖厚实的怀抱,这已比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还珍贵。

他一直以为是他先心悦於她,故而他对她的爱重,比她对他的深且浓,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她也用了满腔的情意来回报他。

倾其此生,他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外头下起了初雪,莹白的雪花片片飘落,而屋里的人,心却是紧密的依靠在一块,感受不到外头的寒意,只有漫在心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