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给我一句话。」

由柱子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人影让辛凯尹怔了下，尚未反应过来，徐欣怡熟悉的声音已传入耳中。

他惊讶俯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时，眸底闪过一抹激火，可随即又被迅速涌上的神秘雾色给掩盖住。

「你怎么来了？」

「给我一句话！」徐欣怡没有回答他的询问，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脸，口中重复先前才说过的那句话。

「你在说什么？你来这里做什么？」辛凯尹俊脸微微紧绷，眉心蹙起。

「我不想问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电话的原因，我只要你给我一句话！」带着压抑的声音再次由一脸沈重的徐欣怡口中发出。

「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话，你先回去，有空我自会去找你谈清楚。」辛凯尹眉头蹙得更紧，低沈的嗓音已透出不耐。

「那未免太劳烦你了，还是你现在给我一句话吧！」徐欣怡语气更加坚持，眼中进发激烈、不寻常的亮光。

似已忍耐至极限，辛凯尹倏地沈下脸，「你到底要我给你哪句话？」

徐欣怡直视他冷淡且看不出思绪的眼眸，试着解读却是不可得，她挪开视线看了一眼他身旁一脸看戏表情的林媛红，然后再将目光移回他的俊睑，开口问出一句话。

「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的女朋友是她，还是……我？」

辛凯尹微眯了下眼，旋即张开，眸中透出刚硬，「是她！」他口气断然地进出两个字。

徐欣怡呆了呆，慢慢闭上眼一会儿再睁开，脸上血色完全褪去，她的两片唇办颤了颤，然后对他咧开一个自认是「豁达」、「平和」，实则十分难看的笑容。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坦白。」

勉强吐出两句话，她再也受不了地回身，拔腿就跑，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原来你还没跟她谈分手啊！」林媛红突然出声，语气带点儿怨怪。

辛凯尹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最近我每天都跟你『和』在一起，哪有空去『通知』她啊！」

「说的也是。」明知他所谓的「和」在一起是指两人花了很多时间一起坐在电脑前面，可林媛红依旧因自己横刀夺爱成功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今晚跑来也好，这下你也不必再多跑一趟去找她谈了。」只要辛凯尹少跟对方见面，就代表她更有机会「掌握」住他的心。

「可不是吗？」辛凯尹轻轻吐出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餐厅虽然就在前面不远，可再过几分钟，我们预定的位子恐怕就要因爲冲到而被取消了。」

「那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走！」林媛红一听，立刻慌张拉着辛凯尹的手臂快步前行，因而没有留意到他的视线再次投向徐欣怡身影消失的方向，眼中划过一道激烈浓郁的光芒。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徐欣怡僵着脸，一口气冲回自己的住处。

房间门一甩上，她的身子瞬间如一坨烂泥般软下，无力地瘫倒在门逞的地板上，强挂在脸上的平静面具终於垮了下来，浓浓的伤痛慢慢由眼中透了出来……

小睑上的神色是震惊，是不敢置信，也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之后的尖锐痛楚……

她怔怔地看着地板上瓷砖接合的缝隙良久——

「奇怪，贴得好像有点不平……」

听到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就宛若一条绷得紧紧的线突然断掉，她蓦地爆发，发出一声尖吼。

「可恶啊——」

忿叫声一出口，她猛地握拳朝地板上用力捶下，一捶又捶，一捶一骂声！

「可恶！可恶！可恶……」

痛恨的骂声愈来愈高亢，语气也愈来愈粗暴，浑然不觉伤痛的泪水已落满腮，滴落在地板上，沾染裹住她已然麻木的拳……

隔天上午十点，骆政宇走进总裁办公室，一眼便见到坐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满眼血丝，表情愤愤，瞪着他的好友辛凯尹。

「怎么这副狼狈样？」驭政宇诧异地看着他，「看你的样子，你该不会是整晚都待在这里，而且没睡吧？」

辛凯尹怨恨瞪他一眼，大手第次爬梳过头顶，迅速发难，「我郑重告诉你，我再也没耐心继续应付那只八爪章鱼了！到底你的『调查团』是干什么去了？已经这么久了，事情到底查清楚没？！」

骆政宇奇怪地看着突然发飙的好友，「之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们已经查到林媛红是被我们敌对公司『矽能电脑』重金收买，打算跳槽『亚升』之后，弄出我们那套至今尚无人破解的『安全门』软体程式。」

「既然查清楚了，怎么还不快点把那个女人踢出『亚升』？她已经快把我烦死了！」辛凯尹恼怒地吐出质问。

骆政宇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觉得好友似乎突然有些脑子退化了。

「你又忘了吗？光用嘴说，她怎会承认自己是怀有目的跳槽『亚升』的，说不定还反咬一口，说我们乱诬造罪名给她，所以我们一定得拿到证据之后才能行动。」

辛凯尹脸色变了变，恼啐出声，前几几天我不是已经将密码不小心泄漏给她了，她应该也已经趁机『盗』走软体，怎么会还没动静？」

「本来我也有些纳闷她怎么还不行动，一度还猜想她会不会是因爲有些舍不得你……呃！」收到好友投来的杀人目光，骆政宇连忙改口，「不过，昨晚调查人员传来消息已经证明她还是比较爱钱……他们已约定两天后进行交易，届时我们就可以取得确切证据，让她心服口服，无从狡辩。另一方面包可以压制『矽能』不再老是对『亚升』下手。」

「『矽能』那些家伙没那么轻易放弃的！」辛凯尹哼一声，恼怒口气不减，「那我这两天总可以不再理会她了吧？」

「爲免让她起戒心，我看你最好还是维持原样比较妥当。」骆政宇劝道，眼中露出关切之色，「说真的，凯尹，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急躁？直到昨天，一切事情不是进行得很顺利的吗？」

辛凯尹瞥视好友一眼，然后重重叹丁一口气，「昨晚欣怡突然跑来，刚好在楼下大门口撞见我和林媛红走在一起……唉！现在我真后悔答应你不拒绝那个女人，结果没在她口中探出什么消息，反倒惹来一身腥，还被她纠缠到想跳楼！」

骆政宇不以爲然地反驳，「就是因爲你肯让她接近，还表示出对她也有意的样子，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卸了她的防心，否则她哪会这么轻易上当，将那份假软体当成真的盗走。」他瞄了一眼脸色更苦的好友，「如果昨晚真被欣怡看见你和林媛红亲热地走在一起，也只能等事后再去跟她解释了。依她开朗的个性，她应该没那么小心眼，也可以体谅你无法立刻向她解释清楚的苦处才是。」

「才没那么简单呢！」辛凯尹重重抹一下脸，眼神灰暗，「欣怡个性直爽，一碰上这种事，二话不说就只要我给她一句话……」他将昨晚被逼当场表态的事说了出来，再给好友忿忿一眼，「我当场给她难看，在另一个女人面前重重伤了她的心！即使她的个性再开朗终究也是个女人，莫名其妙被甩，就算有原因，恐怕还是很难体谅、释怀吧！」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颓然。

骆政宇听完，蓦地一拍沙发扶手，大笑起来，「这个徐欣怡处理事情真是够爽快的！我喜欢她！要杀要剐，当场解决，真是够干脆！」

辛凯尹用力瞪过去，「你够了没？我心烦得要命，你倒是开心得很！还敢将我最难受的事当成开心果吃下去……落井下石啊？！」

骆政宇在他的警告目光下勉强止住笑声，可掩不住笑意的眼还是睨了过去，「我还以爲你早向我声明，欣怡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哩！」

「我没那么说……呃！」辛凯尹吼半句顿时止住，想起前不久与好友的席谈话，「那时我只是尚未想清楚罢了，自然什么都不承认了！」

「那么你『现在』就想清楚了？」骆政宇怀疑地睇视他，心中却是暗笑不已。

真难得呀！终於也看到凯尹身陷情海的一天了！

「少给我那种眼光！我又不是那种明白自己心意之后还死不承认，装酷的人！你搞清楚点，」辛凯尹冒火的声音飙射过去。

「那你承认是爱上欣怡了？」骆政宇凉凉吐出一句。

「对啦！怎样，你有意见？」辛凯尹烦躁又恼怒地骂道，感觉心似火熙。

爲了乔好林媛红那个女人，他只好忍住不去找欣怡，只和她通电话，之后却愈来愈心虚，甚至连电话也不敢打给她，生怕一不小心会露出什么征兆，让欣怡起了疑心。

结果，他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这么想她，想到几乎快抓狂的地步，那时他才终於体认到她对他的重要性，而一察觉自己的心意后，他也已经决定等林媛红的事情一了，他就要直奔向她，跟她赔罪，将事情始末解释清楚，再对她坦言爱意，讨论两人的未来……至於她对他的心意，根本不必问，他早已知晓。

谁知他盘算好的计划突然生变，欣怡昨晚竟然跑到公司大楼门口来，还好死不死地撞见他和林媛红走在一起……

接下来事情更加脱轨，他被迫说出生平最大的谎言，伤了欣怡的心，还逼走了她，而她跑走时脸上那绝望伤心的表情让他懊悔难当，却也无法立刻做出补救！

欣怡那张受到伤害的小脸不断浮上脑海，让他焦躁难耐，一夜无法成眠。

见好友失意、焦虑不安的模样，骆政宇正下脸色安抚道，「现在你就算再担心也於事无补，反正公司的事情也快结束了，待事情一完，你马上去找欣怡解释清楚，必要时我也会当证人，全力帮你挽回她的心，先稍安勿躁吧！」

辛凯尹抹抹脸，看着好友点点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还是再忍耐几天，免得之前的努力化爲乌有，那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只能这么做了，不然还能如何呢！」他语气十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