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宋雪脉带着休书回到了她生长的雪院里,房里的摆设与四周的景物和她离开时,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她的心境却有了巨大的改变。
她无聊地坐在小亭里,观赏着逐渐西沉的夕阳,没注意到春花与秋菊已来到身旁。
「小姐,您午膳没吃什么,我们给您熬了碗肉粥……」
春花还没说完,宋雪脉即道:「我不饿。」
秋菊见主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担忧道:「小姐,您这样不吃不喝怎么成?」
「唉,小姐,您别再为姑爷伤神了,哼,他居然真让您带了休书回来!」秋菊气愤道。
春花忙使了个眼色,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宋雪脉脸色微变,但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你们两个不用担心,我不是故意不吃,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小姐,您病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反胃,人懒懒的,没什么食欲……呃……」才说着,一股恶心涌上喉头,她不禁捂着胸口干呕了半天。
「天,这还得了?」春花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一边对着秋菊道:「快去请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我没事,扶我回房休息休息就好。」
「小姐……」
「别说了,扶我回房吧。」
***
服侍主子回房后,四人还是请了大夫来替主子看看,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一项天大的消息。
一时拿不定主意的四人於是相偕躲到了院里一角,展开四人的秘密集会。
「怎么办?小姐有了身孕,这该怎么向小姐说啊?」
「唉呀,被人休了才有身孕,这下子事情可枣手了。」
「是啊,也难怪小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郁郁寡欢,说不上两句话,现在又有了身孕,该怎么跟老爷说啊?」
「是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春花一脸担忧地道。
春花、夏荷、秋菊、冬梅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地商量着眼前枣手的问题。
冬梅瞠大了眼,紧接着道:「你们不晓得,前两日,我邀小姐掷骰子,你们猜,怎么着?」
春花三人皆摇头。
冬梅表情夸张地道:「天啊,真是天要下红雨了,小姐她居然只是懒懒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没、兴、趣!」
「啊?」其余三人一听,也甚觉不可思议。
「天啊,看来这次事情真是大条了。」夏荷忧心地道。
「老爷为了小姐被休回来的事也是伤透了心,这下子要是知道小姐又有了身孕,不气昏了才怪。」春花跟着又道。
「要不要直接和小姐说,她有了姑爷的骨肉?」秋菊蹙着眉问道。
「千万别!」夏荷忙摇头道:「要是这时候让小姐知道她有了姑爷的骨肉,依小姐的性子可能会要胁我们四人,不准将此事说出去,然后自己偷偷地喝药打掉胎儿。」
「天!」秋菊捂着受惊的胸口,不住地喘着大气。
「没想到咱们当时一个混帐主意,最后竟然成真了。」冬梅总觉得自己亏欠小姐,若当时她们和阿林没替小姐出这什么休妻的馊主意,或许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唉……」众人连声齐叹。
「这样吧,小姐平时虽有些娇蛮,但对咱们还是挺照顾的。」春花对众人道。
「嗯。」其余三人均颇有同感。
「我们其中派出一人去问问那个薄幸的姑爷,我们家小姐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他?他究竟要拿小姐肚子里的骨肉怎么办?」
「但这事千万别让小姐知道……」
春花的话还没说完,阿林就从另一头急匆匆地朝四人奔来。
「阿林,我们正要去找你。」
「有事等会再说……呼……」阿林喘着气,一手指着大厅的方向。
「别急,有事慢慢说。」
「慢不得、慢不得,咱们有客人来了……呼……」
「哪里的客人?」秋菊问道。
「咱们四姑爷,这会儿正和老爷说着话呢!」
「啊?」四人均是一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春花四人相觑一眼,默契十足地齐声道:「咱们快去!」
***
躺在床榻上的宋雪脉并没有立刻入睡,四名贴身婢女的前脚才踏出房门,她的泪水便立刻夺眶而出。
她将自己埋在锦被里,压抑的哭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不想让其他人见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只消一闭上眼,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樊焰的影子,绵绵不绝的思念在她体内化成了庞大的力量,她非得极力压抑,才能稍稍制止自己想奔去见他的冲动。
但,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找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她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思念他。
闷在被里哭了半天,直到快透不气来时,她才将头探出了被外,以她的角度刚好望见窗外景色。
天色已渐渐暗沉,窗外的天空灰雾蒙蒙,恰如她此刻郁晦的心情。
他现在在做什么?
和月琼一起吗?
他过得好吗?
他快乐吗?
他……想她吗?
她不断地在心里重复自问着这些问题,每每一念及此,彷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将她全身力气由她的躯壳中抽离般。
思绪翻转间,一声细细的开门声将她飘离的思绪抽回,她心想,大概是她其中一位婢女吧。
她赶紧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在脚步声到达她的床头前,赶紧假装入睡,以免被人发现她偷偷地掉着眼泪。
樊焰静静地站在她的床头,审视着她无瑕的睡容,胸口涌起一阵失而复得的激荡情绪。
方才他已求得岳丈的谅解,让他单独见雪儿一面,几日不见,她看起来似乎削瘦了不少。
「雪儿。」
呃?宋雪脉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瞪视着伫立在她床前的男人。
「是我。」
「你……」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她却惊愕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我来了。」
稍稍平复了受惊的情绪,宋雪脉戒备地瞪着他,尽管心中雀跃不已,但她仍是极力忍下想奔到他怀里的冲动。
「你来干什么?」她没好气地问道。
「来接我的娘子回府。」
「你的娘子?」她嗤笑道:「是下堂妻吧?」
「雪儿,我想了很久,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吗?」
压抑许久的思念化成了串串泪珠,即使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别哭,但泪珠儿就是不争气地一颗颗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