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林子的浓雾总算散开了。”
并非散开了,而是施术者离开了……
不对!
他脑中闪过不祥预感。
再怎么说,杜心娅的伤势都不可能好到完全不留痕迹的离开,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些黑衣人找着了她,将她掳走了!
她们迫切想要她的心脏,似乎是要做什么药引。他不懂啥神药得要人的心脏做药引,而且独独挑上杜心娅的。待她们发现杜心娅交给她们的心脏是假的,必定更爲积极寻找她的下落。
她在胡同处的迷阵曾被破过,那小屋的迷阵被破也是有迹可循。
该死!
她性命堪忧。
说不定这会心脏已被挖,独留屍体被扔弃。
“少爷,既然雾散了,我就直接过去煮晚膳了……”
“不用!”他霍地起身。
“少爷?”
“以后都不用煮了。”
“爲什么……少爷,你要去哪?少爷?”
华正燿无心理会郭大婶的满肚子疑问,飞快离开。
过去数天,杜心娅曾在每一次清醒或喂食时,跟他述说她的来历。
她说得并不详细亦不完全,伤处让她无法长时间讲话,故他仅能用她这几日偶尔想起时所说的话来连结。
她似乎是来自一个名爲“圣女教”的帮会团体,这个帮会都是女人,但并非像尼姑庵一样的存在。
当帮会内的团员年满十六岁,就会下山找男人借种怀孕,机会只有一次,故不是每个人都生得出孩子,且若怀的是男胎,通常会丢弃,女胎才保留。
杜心娅的母亲名爲樊若晴,位阶极高,仅有帮主地位胜过她,职称爲圣女。这个位子以血脉传承,天生对于巫术、医术有极高领悟力,不是人人当得起,也因此,其他帮众怀孕的机会仅有一次,失败即此生孤独,圣女则一定要怀孕,且得怀到生女胎爲止,以防后继无人。
而樊若晴就在借种时,爱上她的丈夫。
帮会规定不得婚嫁,故樊若晴与其丈夫一直是瞒着帮主偷偷往来。
在杜心娅满一岁的某天,帮主在地窖内找着一本失传已久的圣典,上头载了一项回春之术,其草药难寻,但药引更难,因爲它必须是未满十六岁的圣女之心,也就是杜心娅的心脏。
帮主自私的提出要求,“孩子再生便有,这个娃儿就给我吧。”
帮主是不孕之躯,借种多年仍生不出个孩子,这代表她得预立一个接任者,可她不愿将自己的地位让给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他人,既然发现回春不老之术,那么,杀个圣女之婴又有啥好顾忌的。
樊若晴难以置信帮主竟然面色泰然的提出如此狠毒的要求,好似她的孩子不过是家禽家畜,没了也不痛不痒。
爲了守住孩子,她带着丈夫与杜心娅,开始展开长期的逃亡生活……
“药儿!”
厨房门口传来声声呼唤,埋首在炉灶前生火的高挑人儿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似的擡起头来,望向门口。
“樱樱姊,啥事啊?”
“药儿”起身,是有别于一般女人的高跳身材,身材细瘦,走起路来倒是婀娜,眉宇间有股英气,五官比一般姑娘突出,明明是个女的,却让何樱樱在四目相接的刹那,还是免不了一阵小鹿乱撞。
何樱樱左看右瞧,确定无人注意她们这,才将一布囊塞进药儿手中。
“这是我刚买回来的脆饼,味道挺好,你吃吃。”
“谢谢樱樱姊。”药儿嫣然一笑,霎时又把何樱樱迷得心慌意乱。
“不客气、不客气。”何樱樱捏捏比一般女人大上许多的掌,转身溜开。
药儿随意将脆饼塞回衣襟内,转身欲走回炉灶前生火,又有人将她叫住。
“药儿,你过来。”唤她的是一名年约五十的嬷嬷。
“陈嬷嬷,怎么了?”药儿漾开无害的笑。
“我昨儿个绣了条手绢,你拿去用。”陈嬷嬷将绣有花鸟的粉色手绢塞入药儿手中。
“谢谢陈嬷嬷,我真喜欢。”药儿将手绢细心折好,放入衣襟内。
接二连三频频打扰,药儿生个火生了老半天才好,早淘好米在旁等待的李大婶倒也不催她,将米锅放上后,一脸神秘的将她拉到一旁,自厨柜最深处拿出一瓶腌梅。
“这是李大婶的独门腌梅,你拿去吃。”
药儿一脸惊喜的抱紧,“谢李大婶。”
“别客气。”接着又道,“我看你先拿回去房间吧,等等过来便可,这我先忙没要紧的。”
“好。”药儿送出一朵醉人微笑,“那我先拿回去房间。”
“好。”李大婶挥了下手,“别让人瞧见了,这独门腌梅得费很大功夫的,要是被人瞧见,要我腌制,可麻烦了。”
“药儿明白。”她眨了个心照不宣的媚眼,转身离开。
瞧着药儿那高挑婀娜的身影,李大婶不禁有感而发道,“这要是个男人多好。”
这么好的品种,恐怕帮会里的女人个个抢着上,直接拿来当种马啦。
可惜,偏就是个女的,唉……
药儿一回到房间,将手上的腌梅以及塞入衣襟内的东西统统拿出来,摆放在桌上,一屁股坐上床,喘了口气,清清因长久捏嗓而不顺的喉咙。
“该死,真是累死我了。”低声的抱怨竟与刚才的细柔截然不同,是个彻底的男人嗓。
这个药儿不是他人,正是爲了找寻杜心娅而潜入圣女教的华正燿.
离开钓鱼小屋后,担心杜心娅已被圣女教的教主护卫抓到的他跟父亲告假,仅说明有要事需远行,详细情形他难以也无法说明白,索性就不提了,业务方面就请兄弟暂且代理,他甚至也没得到正式的许可,就出发四处打听圣女教的帮会地点。幸亏他人脉广,江湖人士也认识不少,经过多日打听,终于探出其总会就在河北省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上。
心系杜心娅性命安危的他一路鲜少休息,食欲更是不振,因此累瘦了一大圈,加上拟定潜入圣女教的计划后,他更是发狠饭也不吃了,仅喝清水与少许水果,很快的就瘦出一身憔悴与窍瘦,符合他设计出的--失婚妇女的形象。
不知道是哪门子的设定,帮会的总部几乎都设在山上,延着山壁形成宛如部落的组织,里头全都是女人,瞧不见半个男子。
他先是假装上山寻找野菜,慢慢的跟负责采食野果蔬菜的李大婶熟稔,再于言语间透露自小失怙,丈夫嫌他过于高挑,成婚不到三个月就将他休离,她无任何谋生技能,只好每日靠寻野菜过活,身世悲凉,惹人疼惜。
与他“培养”出深厚感情的李大婶听了可怜他,怂恿他入帮会。有人引荐,成功机率自然大得多,加上他天生就是棵桃花树,负责面试他的副帮主才听完他的“故事”,就激动得泪流满面,上前紧握他的手,并娓娓道来自身的故事,华正燿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副帮主也是个弃妇,原因是忌妒小妾受宠,设计男人与之野合,事迹败露后被赶出家门。
由于“同是天涯沦落人”,故华正燿顺利的进入圣女教。
他的外型本就俊美,加上身边的女人多,要学女人的姿态与娇媚自是不难,拔掉帅气浓眉,画上一双弯弯柳叶,抹粉涂胭脂,眼眸微微眯着娇媚,换上女人家的装束,倒也有个七分样。
不过毕竟是个男人,眉宇间的英气难掩,没想到这反而成了圣女教的女人们特别喜爱他的特点之一,虽然只是个刚入教的新人,做的是最累的厨房工作,却是最受宠爱,常常偷闲开小差。
缺点就是,因爲太受注目喜爱,时时刻刻得提着心吊着胆,就怕一个不小心破功,被发觉出男儿身。
他过度优异的女人缘啊,还真是到哪都吃得开。
当初他男扮女装,心也忐忑,就怕被看出端倪,突出的喉结以晚秋天凉,用丝巾遮掩,捏着嗓子装出来的娇柔,他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这圣女教的帮众,可一点都不圣洁,爲了怀孕,随意找男人交合,虽然明文规定,一次怀孕不成功,除了教主与圣女以外的帮众不可再与男人同床共寝,但只要偷偷来未被发现,其实高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顺利潜入圣女教至今已过半个月了,一直未兄到帮主的而,不过打听得来的消息显示,杜心娅的下落仍是不明,且因爲她再过不久将满十六,故教主找得更爲心急,就怕她一过十六就难以再做药引。
取一名少女活生生的心脏入药,就只爲了回复并延续青春的外表,实在是丧尽天良!
得知杜心娅尚未被抓到,本想找机会溜走的他转念又想,现在教主追她追得紧,在满十六之前,她都是处于危险状态,他倒不如先守在教内,万一杜心娅真不幸被抓着了,他人就在这,还能将她救出来。
主意底定,他继续扮女人,发挥他长袖善舞的功夫,在女人中如鱼得水,备受宠爱的过圆子。只是昔日在家中素有饭桶之称的他,现在爲了维持女人的苗条体态,一餐只能吃半碗饭实在是让他饿惨了。
瞪着桌上的腌梅,他想吃个一颗应该没啥关系,轻巧打开壶口封盖,一阵酸甜气息蜂拥入鼻尖,引发口水馋流,肚内馋虫鸣叫得更厉害。
杜心娅,瞧我爲你做了这么多,看你以后怎么报答我!
探手捏了颗腌梅出来,放入嘴中咬了两口,呸的一声连忙吐出。
他娘的,这啥鬼玩意,酸成这副德性,当他是怀孕的孕妇吗?
舌尖的酸气使他陡地打了个寒颤,忙把封盖塞回去。
虽然厨房负责人李大婶对他特别宽容,但也不能太过造次,等到午膳都煮好了人才回去。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调整一下胸口的两块圆形布垫,确定它们绑得牢牢的,不会滑落,华正燿这才出门。
方行过中央广场,就听闻前方传来热闹喧嚣声。
“抓到了!”有人在嚷嚷,“终于抓到了呀!”
心娅?
华正燿心一凛,连忙冲来已经挤满看热闹群众的前院。
只见一名女子被绳索捆绑双手与身体,颈上还缠着一条绳索,踉踉跄跄的被拖着走,身上的衣料有斑斑血迹,明显已受了伤。
她形貌似杜心娅,一样有张小巧圆润的脸蛋,看似纯真无辜的大眼,但年纪明显长了杜心娅一倍。
他立即明白被抓的人不是杜心娅,而是前圣女--樊若晴。
她的母亲被抓,那她人呢?
他曾经怀疑那日将杜心娅从钓鱼小屋带走的是樊若晴,所以才能将足迹掩盖得不露痕迹,可或许是他猜错了,杜心娅并未与母亲一块儿?
既然如此,她人位于何处?
“回去做事!”一名护卫大吼。
护卫的嗓音熟悉,就算她已经将蒙面布拿掉,露出五官来,但华正燿还是发现她就是那日抓杜心娅的护卫之一。
虽然他已经改变样貌,抹了浓妆,饿瘦了身材,可仍怕被看出遭人怀疑,他连忙转身,垂首快步走回厨房。
在那,众多女人已经开始吱吱喳喳聊着今日最新八卦。
他走来切菜台前,抓起一颗大白菜与菜刀,表面专心切菜,实则拉长耳朵偷听他人交谈。
“听说是若晴爲救女儿,留下对抗护卫与教主,让心娅跟她父亲一块儿逃走了。”正在挑花椰菜上虫子的胡嬷嬷道。
原来她逃走了。
华正燿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原来,她真是被她父母带走了。只要她目前的处境是安全的,至少他不会那么担忧。
八卦话题继续延烧,他只要取重点即可,其他啰嗦的闲聊他就没啥心思听了。
是夜,华正燿将自己裹得比夜色还黑,潜入关人的大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