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陈福开未请秘书通知一声，就擅入董事长办公室。

他一打开门，浓浓的烟味从里面窜出，豪华的办公室弥漫着白色的轻烟。

陈福开咳了几声，在烟雾后发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高浩宇。

「你是抽了几百包烟？浩宇。」陈福开双手挥开轻飘飘的白色迷雾，才带上门进入。

高浩宇整个人心绪恍惚，未回答陈福开的问题。

「浩宇，你是怎么回事？」陈福开生气的走向前，顺手抽掉他夹在手中的烟。

「陈叔…有事吗？」高浩宇一发现手上的烟，被气呼呼的陈福开抢走，才回神的为眼看他。

即使已成为公司的负责人，高浩宇仍不改习惯的喊他一声陈叔。

「当然有事！」陈福开大力的敲击办公桌桌面，企图突显他的怒气，「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请律师办离婚？」

原来，高浩宇聘请的律师接获他的电话，要办理离婚，赶忙的打电话通知陈福开。这位律师被高家聘请数十年，处理高家大大小小的法律事务，理所当然的了解高浩宇夫妻实际的状况。

「你知道了？」高浩宇淡淡的说。

「我当然知道！」陈福开对他漠然的态度深不以为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违背了你父亲临终的交代！」

高东清将死之前不放心这对夫妻，所以在卧病中拜托既是老友又是帮手的陈福开，希望可以代替自己关照小俩口。而陈福开也以自己是他们夫妻的长辈自居，对他们总是多付出一份心力。

「我有遵守和爸的约定，并没有违背。」高浩宇神色一凛，严正的说道。

「还说没有？律师都听你的话着手离婚手续。浩宇，陈叔看你长大，以为你不会说谎，你不承认有这件事让我太心寒！」陈福开愤怒的斥责。

「陈叔，是我请律师去办理没错，但不是我主动提起的。」高浩宇幽幽的说。

「你是说…是闵柔先提的？」陈福开难以相信。

高浩宇点点头，「是的。」

「怎么会这样？浩宇，是不是你对不起闵柔？」陈福开错愕之后，急忙问道。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高浩宇对不起杨闵柔。杨闵柔这女孩的个性温柔娴雅、不忮不求，一定是高浩宇言语冷峭，态度蛮横无理，伤透了她的心。

「或许…」高浩宇泛出一个苦笑，连他也不知道她为何提离婚？

昨晚，他一回到家，李安莉就从房间里冲出来告诉他，杨闵柔离家出走。

他感到好笑，才不相信杨闵柔会离家。他们前一天晚上才从一场美妙的性爱中，领会出两人或许可以回到往日情意相通的时候，她绝不可能丢下他落跑。

可是，杨闵柔却用口红在化妆镜上留下「我离开了」四个字证明他太托大、自负，径自以为两人能言归和好，接受这一段被胁迫的婚姻。

等今早接到她的电话，不说明离开的原因，直接提起离婚的事，更让他觉得两人未来渺无希望。

「你不会跟她谈一谈吗？浩宇，闵柔不会莫名其妙主动和你分手，一定是有什么委屈才逼她这么做！」陈福开斩钉截铁的说。

「这不重要了…陈叔，如果她想离婚就离婚…何必挽留？」高浩宇前思后想，有可能她早想离开高家，只是碍于父亲的关系，不敢付诸行动。

陈福开没办法像他一样事不关己，好歹他也曾把失怙的杨闵柔当成女儿一样疼惜，如何能忍受她满腹委屈的离去。

「浩宇，她现在在哪里？赶快把她找出来！有什么问题，陈叔可以主持公道。」

「不必了，陈叔，我不知道她在哪里？」连方仲伟也不知道她的下落，他也无从找起。

这才发现，他是多为的不了解她。

「她妈妈那里你去找过吗？」陈福开见他一脸茫然，赶紧讲仔细，「她妈妈好多年前回到乡下投靠在宜兰的娘家，你或许可以往这里去找…等等，我好像有电话和住址，我回去找找…」

「陈叔，多谢你的好意，她会在下星期来这里签字离婚。」知道她的去处又如何？倘若她有意离婚，再三的挽留也是枉然。

这是上天给他的报应，明明一颗心就系在她身上，却硬下心肠置之不理，总是耿耿於怀她是如何如何的欺骗自己、如何如何的辜负自己，从不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陈福开真被他的消极给气死。不过…或许年轻人有年轻的人的想法，他这个老头无从管起。当初就是高东清一手包揽，才惹得儿子不快，造成小两口误会，分隔两地。

可是，无论如何，有件事他必须告诉高浩宇。他叹了一口气，「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浩宇。」

高浩宇感觉到陈福开口气不太对劲，沈默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本来想隐瞒你一辈子，可是我想，如果你爸还在世上，遇到今天这种情形也会开口。」他顿了一顿，才开口，「当年你负气回到美国，严重的打击你爸，那个时候你爸的病其实并不稳定，在你走后没多久，你爸果然因为身心交病而送进医院。」

「你人在美国生活，当然由闵柔这女孩接手照料你爸。她尽心尽力的照顾你爸，你爸的病情也渐渐好转，可是…」陈福开说到这里，忽然冲疑不前。

「陈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高浩宇一阵紧张，有预感接下来是他不喜欢知道的事实。

「唉！闵柔不眠不休的照顾你爸，虽然捡回你爸的一条命，不过，她却也因为操劳过度，体力透支下不幸流产。」他终於说出高浩宇从没听过的大秘密。

高浩宇如遭电殛，痛得无法动弹，「你、你不是告诉我，她没有怀孕吗？」他颤声说道。

「除了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外，发生这件事是我们心中的遗憾，为了不想在闵柔的伤口上洒盐，隐瞒你也等於封存这个记忆。」陈福开向他解释。

高浩宇颓然的倒在椅背上。原来，杨闵柔因为他漠视父亲的健康，而失去腹中的骨肉。

她是代他尽为人子的义务，却连累她无法体会初为人母的快乐。

他真是罪孽深重！

「浩宇…」陈福开见他懊悔的抱住脸，不禁忧心的喊道。

他们当初就是不希望他自责，才隐瞒他这件事。

久久，高浩宇才从悔恨中为起头，以彷佛从身体内部挤出的坚定语气对陈福开说：「陈叔，请你告诉我怎么去找小柔，我要把她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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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柔，你怎么了？」陈美玉放下手中的碗筷，满眼忧虑的看着女儿。

杨闵柔摇摇头，看着满桌的佳肴，浮出一抹虚弱的笑意，「没什么，妈，我吃不下饭，我的胃有点不舒服…」

回到外婆家不到三天，除了睡不好，也吃不下，她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是吗？真吃不下，别太勉强。」陈美玉不这么以为，看见女儿日渐消瘦，禁不住内心的担忧折磨，「闵柔，你这次为什么回来？」

这一次，女儿不像往常一样会通知回家一趟，反而是无预警的回来，而且回来三天，却整整三天闷闷不乐，问她只会顾左右而言他，教她不禁起疑，是不是在高家发生了什么事？

「我好久没看见妈妈…所以…」她不敢扯太离谱的谎，生怕被了解她心事的母亲揭穿。

「是这样的吗？其实也没多久吧？距离上次在你公公告别式见面也不到三个月吧！」陈美玉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惑，「对了，那次我有见到你丈夫…你这次怎么没带回来见见我？」

「妈…因为他很忙…所以无法跟我回来。」杨闵柔极力掩饰内心的慌张，呐呐的说。

当初为了安抚母亲，杨闵柔不惜撒谎欺骗，说丈夫是因为要到美国念书拿学位，所以才无法长期待在国内，要不然母亲怎么可能达五年之久，忍受女婿不登门拜访。

「是吗？」陈美玉深信自己的直觉没错，女儿一定有事瞒住她，「闵柔，如果你和丈夫有问题的话，妈希望你告诉我，知不知道？」

「妈…」突然之间，杨闵柔好想把一直不敢开口提离婚的事告诉母亲。

「叮咚！」

她们同时听到客厅传来的门铃声。

杨闵柔看一看母亲，推开椅子要起来，「我去开门，会不会是外婆回来吃饭？」

陈美玉阻止女儿起身，「应该不是吧！你外婆说和朋友吃饭不回来。让我去开门，这里的人你又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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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闵柔始料未及，母亲会带领高浩宇进来。

「闵柔，你快点出来，看看是谁来找你。」陈美玉兴奋的朝餐厅叫道。

客厅旁边就是餐厅，杨闵柔早在餐厅就听到高浩宇低沈的声音。

她侧身躲进餐厅的角落，让在客厅的人瞧不见她的身影。

是他！怎会是他？他怎会来到这里？

她后来想到，有可能是陈福开要他过来。

「闵柔，你怎么不出来？」陈美玉在外面大喊大叫。

刚刚高浩宇在她一开门时，迎面就喊了声妈妈，让她顿时乐不可支。

虽说早知道女婿长得称头体面，可是今天一近看，果然是人中翘楚，她这个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

「妈，小柔不想出来见我吗？」对杨闵柔不管母亲的三催四请，仍避不见面，不免有些仓皇。

「我去瞧瞧那孩子在做什么？」陈美玉不甚明白女儿干嘛躲着女婿？

她步伐还未踏出，就见到女儿窍细的身影扭扭捏捏的走出来。原来杨闵柔觉得被母亲揪出来，有失体面。

一见到高浩宇高大挺拔的体格，杨闵柔半垂下杏眸，表情有些尴尬，「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嗫嚅的问。

「我们之间有误会，必须说清楚！」高浩宇双眼热切的盯着她垂下的娇为，坚定的说。

杨闵柔仰起脸望进他火热的眸子里，不自觉的勾起一个苦笑，「你觉得有必要吗？」

「当然，至少我要了解你为什么离开我？」他才不要被她莫名其妙为弃。

「这个…你们两个…我突然想到邻居太太向我请教毛线衣怎么勾出来，我现在就去她家。」陈美玉突然插话。

果然如她暗忖的，女儿因为和女婿发生误会才逃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