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第十章

管娃一路上从急诊室哭到了手术房外,再从手术房外哭进了加护病房,哭到被火大的护士赶出来,继续在外头走廊上哭到蓝登猛翻白眼,头痛到想求饶。

「他不会死的。」蓝登已经决定她再嚎啕大哭,就要叫人来帮她注射一针强力镇定剂。

她泪汪汪地擡起头,「你用性命保证?」

「我用性命保证。」他说得咬牙切齿。

「我才不相信你们这种油嘴滑舌的政客,」她又低头哭了起来。「你们都嘛骗死人不偿命啦,呜呜呜……」

十几名在病房门口站岗护卫的CIA探员拼命忍住窃笑。

蓝登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头已经痛到快爆了,只得举手全面投降。「好好好,你不相信我,那你总该相信孔和史吧?」

管娃猛然擡头,眨动着朦胧泪眼。「他们两个还活着?没死?」

「今晚死的只有肯德局长。」他是要讲几次啊?

「那他们两个到哪里去了?」

蓝登耸了耸肩,「一个脑震荡,一个断了两根肋骨,在隔壁病房。」

「我要去看他们……」她泪如泉涌。

「算了吧,依你现在失控的状况,进去还是会被护士赶出来的。」蓝登揉了揉剧痛的鬓角,「你是水龙头吗?怎么有那么多眼泪啊?你们东方女人都这么会哭吗?」

「要你管。」管娃吸吸鼻子,忍不住望向加护病房门口,颤抖着声道:「我真的不能再进去守着莱斯吗?」

「他刚开完刀,身体还很虚弱,最怕细菌感染。」蓝登刻薄地睨了她一眼,「依我看,你这颗大细菌还是乖乖在外头等。」

「我……我差点就害死他了……」光是想,管娃又开始狂掉泪。

可恶的孕妇荷尔蒙失调症候群……

「你早晚会害死他。」蓝登闲闲地开口,「只要事情一跟你有关,那个笨蛋就会失去理智,你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管娃像挨了一记闷棍般瑟缩了下,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咬着唇问:「你真的这么认爲?」

「我认爲有什么用?」额头缠着纱布的蓝登好整以暇地取出一柄瑞士刀,慢慢地抠出修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里的泥土脏污。「一只老鹰和一尾金鱼能共享什么永远的未来?如果你没有那个勇气,也无心融入他的生活,那么我劝你们两个最好趁早做打算。」

「这就是你打一开始就敌视我的原因?」她勉强吞咽下另一句更没礼貌的说法——也就是你这么混蛋的原因。

「我有种族歧视。」蓝登耸耸肩,「所以我这辈子永远无法想像娶一个东方女人……像你这种的,又吵、又黏人、又自以爲是,还把一个原本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搞得团团转。」

「蓝登·布莱克,你还是一如往常地讨人厌!」她忍不住气愤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他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死政客嘴脸,让金发蓝眸的英俊脸庞看在管娃眼里,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莱斯怎么有这么讨厌的表亲啊?

可是他的话又该死的一针见血……她真不想承认被他说对了。

管娃下意识地抚着肚子,胃不断直直往下坠去,眼泪突然像是被烧干了,仅存悲伤的双眼犹疼痛灼热难耐。

没有她在身边,莱斯好像真的会比较平安健康快乐……

深夜,万籁俱寂。

莱斯被全身麻醉以取出那颗射进脾脏、险些造成大量失血的致命子弹,虽然情况已稳定下来,但是仍尚未自昏迷中醒来。

管娃静静坐在他床边,一双大眼痴痴地凝视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庞,双手紧紧握着他微冷的大手。

她眼睛还是红肿得跟核桃似的,喉头堵着团硬块,胸口沉闷得连呼吸都很吃力,胃更是强烈地翻腾绞拧着。

「莱斯,」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嗓音温柔如低语。「医生说你会好起来的,你已经没事了。」

他那双深邃的棕眸紧闭着,戴着氧气管的呼吸缓慢而平稳,寂静的空气中,唯有那组侦测生命迹像的仪器规律地哔、哔、哔响着。

「你知道我最讨厌看好莱坞电影里的芭乐剧情了,只要有那种女主角爲了保护男主角的安全,不得不含泪消失在他的生命里的烂剧情,我一定转台。」

管娃呼吸被泪意哽住了一瞬,足足花了好几个心跳时间才吞咽了下去,继续开口。

「可是我现在能了解她们的心情了。」她眼眶泪雾迷蒙,苦涩地笑了起来。「这种感觉真是去他×的痛……」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这辈子永远不要领略到这种滋味……

她是那么地爱他,却又不得不离开他。

可是她心知肚明,正因爲他也是那么地深爱她,所以他随时准备牺牲生命保护她……

不,她不要这样。

如果她的离开,能够让他回复到以往冷静专业、精明谨慎的铜墙铁壁生活,能够让他不受任何外在因素干扰,不再遭遇到任何危险……那么离开他,想想好像也就没那么痛苦可怕了。

「莱斯,你放心,我会把我们的宝宝好好带大的。」她的吻轻柔如蝶触地落在他苍白的唇上,灼热泪水滚落,轻轻滴落在他颊畔。「我有足够的能力扶养他、照顾他,我也会好好保护他的,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谁啊?我可是台中一姊管娃呢!」

最后一次伏在他胸膛前倾听那有力的心跳,最后一次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散发的男性力量,最后一次,她深深地吻了他。

然后,她悄然无声地缓缓起身离去。

※※※

管娃没有回台中,而是到了台北。

她了解莱斯,等他清醒后,一定会上天入地的想把她找出来,而台中老家必定是他会去的第一站。

所以这次换她这个「下堂妻」变成了「逃妻」,而且还干脆逃到台北投奔好姊妹们——狡兔有三窟嘛!

肚子大了很多的吴春光一见到她,高兴得差点抱着她原地狂跳。

「嘿!等等,等等!」快过年了,她可不想这么跳一跳还得进医院安胎。「我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对了,我们指腹爲婚吧,我有预感我这胎是男的,以后你女儿生出来就嫁我儿子,就这么决定!」

「你怀孕了?!」吴春光又惊又喜。

「免谈。」已经洗心革面的前任花花公子翟恩硬生生插进话来,俊脸铁青而惊吓。

「给你三秒锺改变心意,一,二……」管娃微眯起眼瞪他。

「凡事好商量嘛!」翟恩清了清喉咙,只得暂时屈服於恶势力。「反正你这趟北上应该也不只住个两三天、三四天、四五天的,不如就慢慢住,慢慢考虑,说不定胡总他家也会传出好消息,到时候你再跟他家指腹爲婚,我是完全不敢反对的。」

「你只是想把烫手山芋扔给别人吧?」管娃毫不留情地吐槽。

「很明显吗?」翟恩笑得很尴尬。

「非、常、明、显。」连自家老婆吴春光都忍不住扯他后腿。

「可是胡宣原那个自大狂的基因太强,胡家生的应该也会是儿子,那还指腹爲婚个屁啊?」管娃无比嫌恶地道。

「那找项大名医好了,他是天才医生,基因肯定能令你满意。」翟恩开始到处「拉皮条」,「如何?」

「嗯……有道理。」管娃脸上透着深思。

翟恩大大松了一口气,正想露出笑容,却听她又说了一句——

「可是我不想耶。」

翟恩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娃姊,别理他。先去看我帮你准备的房间,你一定会喜欢的,晚一点念品和兰齐都会来。」吴春光高高兴兴地把管娃拉走了。

翟恩只能眨巴着眼睛,眼睁睁看着女魔头进驻他家。

「天啊,拜托让她老公赶快把她这个逃妻抓回家吧!」

春光家的客房很舒服,念品家十五楼一整层都贡献出来了,就连兰齐也在家里布置了一个童话般美丽梦幻的房间,让她和宝宝住。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她们四个说好了要一起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

管娃坐在贝念品家前面的小公园秋千架上,身上穿着大衣和苏格兰短裙搭黑色长袜、黑色靴子,可是无论她穿得再多再厚,好像都不觉得暖和。

她望着小公园里,带着小娃娃在学步的年轻父母,其中那个爸爸神情充满骄傲和满足之色地扶着小孩,有耐性地陪着他迈开短短胖胖的小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管娃突觉脸颊冰冰凉凉的,伸手去摸,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的心绞拧成了一团,飞快抹去眼泪,努力憋着气,不让渐渐攀升上胸口的蚀骨思念,彻底击溃、粉碎她好不容易用理智建筑起的防备。

没有莱斯在身边,她明明还能正常生活,明明还能好好活下去,可是爲什么就是觉得好辛苦呢?

笑也好辛苦,呼吸也好辛苦,就连每晚躺在枕头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入睡,都觉得沉重疲惫得不得了。

她得花好大的力气才能逼自己不去想起他。别再去想他的笑容,他的皱眉,他坚毅性感、微带胡碴的阳刚脸庞,他对着她说话时,棕眸里隐约闪动的光芒和笑意,他强壮的、充满保护与安全感的怀抱,还有当他吻上她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化爲灿烂的花火……

他一定会是个爱小孩爱到神魂颠倒的强悍傻老爸。

「天哪!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备感痛苦地将脸埋进掌心里。「管娃,认真点!争气点!拿出你的guts来!」

牙一咬,什么都撑得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