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起来累吗?」他笑容满面。
「就是一点也没有,才想问你到底平常是吃什么保养的。」她咕哝。
「对不起,昨晚我太冲动了,有没有弄痛你?」他伸手轻触着她粉嫩脸颊,语气带着一丝自责。
管娃情不自禁红了红,清清喉咙道:「我先声明,昨晚冲动的是我,扑倒你的也是我,所以你用不着负任何责任。还有,往后除了分享同一张床之外,你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清楚了吗?」
莱斯浓眉微蹙,「等等……」
「炸鸡留下,你可以走了!」她像在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般挥挥手,裹着床单挣扎着下床走向浴室,努力不发出疼得龇牙咧嘴的抽气声。
「娃娃——」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危险,「我们必须谈一谈。」
「还有,除了深夜以外,不要动不动就往我屋里跑,不要害我泄漏行踪,要是有人摸上门来作掉我,我当了鬼,头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嗓音甜美、口吻凶恶的恫喝自浴室方向传来。
「娃娃。」他又好气又好笑,懊恼无奈地爬梳着头发。
浴室里,淋浴的水声响亮,清晰宣示着拒绝。
莱斯望着浴室方向,哭笑不得的神情缓缓敛起,继之浮现的是一抹掩不住的惆怅痛楚。
他真的必须好好跟她谈一谈,包括他们之间,包括目前的危机,包括……她的恶梦。
昨夜,当欲火焚烧至天将亮时,他俩终於满足而倦极睡去,他将她赤裸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没有一丝空隙。
两年来他缺失了一大半的生命,这一刻再度恢复圆满幸福。
他轻吻她汗湿的额头,环着她柔软腰肢的手掌心清楚感觉到她暖暖的体温,她身上的香气,甜美得像一盘淋了奶油和枫糖浆的松饼,难怪自从遇到她之后,向来严谨自制的他,会像个几天几夜没进食的饿死鬼般,迫不及待将她从头到脚「吃」得干干净净。
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倏地,怀里柔软放松的小身子突地僵硬紧绷,莱斯一怔,还来不及反应,管娃逸出一声受伤动物般恐惧慌乱又愤怒的闷闷低哮,并死命挣扎着。
「怎么了?」他脸色一变,双臂如铁地牢牢箍住她,生恐她在惊慌扭动间弄伤了自己。「娃娃?」
她仿佛被某种惊悸可怕的邪恶追杀,娇美的脸蛋扭曲着,拼死要挣脱他的怀抱,浑身颤抖得像发作中的癫痫病人。
「不要开枪……不……」她呜咽着、颤抖着。
莱斯心一痛,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安抚道:「没事了,我在这里,嘘——没事了,你很安全,你很安全……」
她泪流满面地在他怀里哆嗦着,却始终无法逃离那如影随形、穷追不放的恐怖梦魇。
莱斯痛苦欲死,纵然正牢牢地将她揽护在怀里,可是就在这一刹那,他却发现自己非但没能真正保护她,相反的,自己竟然就是她所有恶梦的来源!
他居然亲手将心爱的女人推入地狱深渊!老天,他是什么样的可怕丈夫?又算什么男人?
她的确有理由选择一辈子不原谅他……
火烧般的悲痛、自责与悔恨重重地鞭笞着莱斯,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直到怀里断断续续的喃语唤醒了他——
「莱斯?莱斯……你、你在哪里?」
他急急应道:「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她紧紧地环抱住他,紧得像是害怕他再度消失不见,像是一辈子都不准备放开他了。
一刹那间,他像是又得到了救赎,因痛苦而僵停的心脏终於又渐渐恢复了跳动。
他紧拥着她,把脸埋入她柔软甜香的颈项间,眼眶再也抑不住灼热湿润了起来……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真正不让你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望着传出甜美哼歌声的浴室方向,莱斯心疼怜惜地喃喃。
※※※
接下来的几天,管娃严格贯彻自己的计划。
白天,她对於常常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莱斯,依旧态度冷淡、爱理不理。
深夜,她浑身上下洗香香,穿着性感睡衣,故意诱惑得他「凶性大发」,然后上演一场场热腾腾又火辣辣的「这样那样」。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
她的身体因顶级的欢愉而感到酣畅满足,但是不知怎的,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却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
那种缺少遗漏掉的东西,好像就只有在看见他眼底闪动着笑容时,才会隐约冒出头来……
管娃不敢再想下去了。
虽然,她是有点好奇平常工作忙碌的他,爲什么突然像变得很闲,老是出现在她视线内,不过她努力关闭好奇心,假装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有时候他看起来很累,有时候他看起来很放松,也有时候他异常的沉默,就算人就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神魂却像是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但是他总记得对她微笑。
就好像,她是他与单纯而美好的世界之间唯一的联系,好像看着她,他就能得到渴盼已久的宁静与温暖。
管娃痛恨自己变得这么感性。
「等我哪天开始发神经的写起诗,我就要去找心理医生了。」她自言自语。
这天黄昏,她百无聊赖地在料理台前揉着面团,打算烤个几打巧克力饼干,然后一个人把它们全吃光光;以吃来发泄,可见得她闲到有多烦躁。
危机究竟何时才会解除?事件又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落幕?
她不喜欢这种像是身陷迷雾、伸手不见五指的茫然感,也不喜欢自己再度成爲他人狙击的目标,更不想再有任何人爲了保护她而死。
不管是孔唯……还是他。
一想到莱斯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整颗心脏都抽搐绞拧了起来。
「喂!」管娃沾满面粉的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莱斯·赫本已经成爲她生命中的过去式了,现在他们俩会打得那么火热,只是因爲危机而産生的激情——而每个人都知道,危机下産生的激情都维持不了多久。
她愤然地抓起已分成一小团一小团的面团在烤盘上压扁成形,混合着巧克力豆、肉桂和白核桃的饼干烤出来一定很香、很美味……
是莱斯最喜欢的口味。
「妈啦!」她忍不住低咒一声,沮丧地瞪着盘子上一个个无辜可爱的圆圆饼干,「我是中邪了不成?干嘛做他喜欢吃的口味?」
由此可知,习惯果然是一种会要人命的诅咒。
就在管娃懊恼认命地将烤盘放进烤箱里,设定好火力和时间后,突然听见外头有车子驶近的声音。
尽管莱斯说,屋子所有窗户都安装了外表看不出来的特殊防弹和反光玻璃,从外面完全看不见屋里的情形,她还是警觉地半蹲下来,忐忑不安地慢慢蹭到窗边的白色矮厨柜后头,微微冒出头望出去。
那辆黑色轿车的目的地是隔壁。
咦?
一名穿着紧身套装的美艳女子下了车,摇臀款摆的走上阶梯,伸手按门铃。
「可恶的推销员。」管娃没有发觉自己在咬牙切齿。「是哪家公司这么下流,竟然派出这么辣的来?」
幸好她老公——呃,莱斯——不是普通男人。
也幸好他不在。
就在管娃松了口气的当儿,门突然开了!
什么?!他在家?
他居然在家?他居然在家却没有过来找她?他居然在家又没有过来找她还开了门让美女进屋?
管娃几乎咬碎了一口贝齿,眼睁睁看着女子就这样风情万种地进了她家——不,是他家。
天杀的莱斯·赫本居然让一个那么火辣的美人儿进家门?
突如其来的嫉妒几乎淹没了她,胸口燃起了滚滚怒火,手指紧紧扳着矮柜边缘,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克制住夺门而出,杀到隔壁捶门的冲动。
冷静,管娃,你要冷静……莱斯·赫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顶多只是床伴……你凭什么管他家的闲事?又管他到底是要跟几个美女翻云覆雨?
就算那个辣得喷火的美女是他认真交往的对像——她心脏一阵剧痛,几乎无法喘息——你也去他的不在乎!
管娃就这样僵硬靠坐在厨房冰冷的地板上,不断喃喃自我催眠,可是她仍旧无法自抑地侧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叮的一声,烤箱内的饼干烤好了。肉桂巧克力的甜蜜香气却因时间的流逝,由浓郁转爲淡然,终至消逝无踪。
直到深夜,她都没有听到那辆车子驶离的声音。
管娃视而不见地凝视着黑暗,胸口空空的像是破了个大洞,绝望的冷风嚣张地钻进窜出。
她应该爲美女进屋那么久的他找合理的借口,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任何资格替他找借口。
因爲他什么借口也不欠她。
因爲是她自己亲口说,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
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是同样的情形。
同样的那一个美艳女子到访,他开门,然后她逗留到深夜,甚至是淩晨一两点才离开。
离去的时候,女子美丽的脸上表情满足极了……
管娃但愿她当年亲手挑选的那盏门灯不要那么亮,亮到足以让她隔着一段距离还看得见那女人脸上的灿烂幸福笑容。
……那原本该属於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