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泓本该想到的,在这个被那盏天灯笼罩的地域,只有这片古战场是安全的,他坐镇了古战场,想要斩杀他,就必须要摧毁整个古战场遗址!
而古战场遗址的重要性对于殷泓来说,是这个将种为数不多最为在乎的东西之一,因为这里埋藏的大半亡灵,生前都追随过殷泓!
孙希山用心如此之歹毒,简直是为了存活而不择手段。
殷弘如何能将这些曾经追随过自己的战士彻底湮灭于自己的枪下!
在孙希山坐镇了这处古战场遗址,洞开了那层禁锢古战场遗址的禁制后,张帖儿也是顺利破开了古战场遗址的束缚,他手持大戟,来到国师身后,准备随时逃离这处地域。
孙希山根本没有理会暴怒的殷泓,反而是在不断的洞开层层禁制,似乎是想要彻底破开这处古战场遗址!
殷泓双眼几欲滴血,手中的枪迟迟不愿落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亡灵从古战场之内涌出,形似群蚁出巢铺天盖地。
蓦然间,这片天地升起了一抹斑斓色,那是捉鬼鸟!
无数捉鬼鸟从那位鬼面老妪的外衣之上抖落,这些没有多少灵智的捉鬼鸟对于亡灵的渴望压过了本能的恐惧,不可累计的捉鬼鸟群翔而来,宛如瑰丽的五色云霞一般,但却携带着极具压迫的气势!
鸟群义无反顾的冲向惊慌失措的亡灵群,斑斓的色彩甚至掩盖了点燃天灯而绽放的光明!
几乎同一时间,房沅蓦然踏出符舟,悬天而立,一身猩红光辉笼罩,那件赭红色袍子之上浮现出宛如蚯蚓状的线条纹路,在房沅的催动下,那些宛如红枫叶叶脉状的纹路开始蠕动了起来,而后便看到如万千血光般的游线浮空纵游,这个被一座无根山脉禁锢了数百年之久的屋龙王似乎是接过了黄禄的传承一般,在凭空撰写符箓?!
片刻之后,那些血光般的游线才开始露出狰狞的面目,那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屋龙,屋龙体型匀称,皆是丈许长短,浮空纵游宛如穿梭在透明的水潭中一般灵动。
在孙希山收拢山根,炼化后三山和敕山印的间隙,黄禄传授了房沅一道法诀,这部法诀是黄禄专门为房沅而创,以撰写符箓为根基,万变不离其宗,将那些游离在山间的屋龙以符箓线条的方式收拢铭刻于皮肉之上,这一术法最精髓之处不是收拢子孙种于皮肉之上,惊人之处在于这种以符箓为脉络的术法是他将来坐镇一国,统御蛇类一族的关键所在。
同时这部术法也会改造房沅的血脉脉络走势,类似神祗坐镇山川,整饬山脉走势,这会为他日后-进阶化龙打下坚实的基础。
没有这道术法的加持,仅靠这副被残破山脉压制数百年之久的残躯是无法与那鬼面老妪抗衡的。
随着房沅的施法,那件赭红袍子宛如蛇穴一般,明灭之间便有血线脱离而出,进而显化成鲜活的屋龙。
不多时,半空之上已是一团迷蒙的血色。
原本来势汹汹的捉鬼鸟群蓦然惊却,前掠的斑斓流云状鸟群开始嘶鸣示威。
房沅如同统御万军的将帅,形似三角的瞳孔遥遥锁定那群捉鬼鸟,伸手一指,屋龙群泛若赤潮一般游空而去。
这几乎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如果说捉鬼鸟天克游魂,那这群鲜活的屋龙刚好死死的克制这群恶鬼般的鸟群。
丈许长的屋龙逶迤游空,拖曳出一条纤长的红色条带,柔韧的身躯却是蕴藏着钢筋铁骨一般的力道,腾空卷住捉鬼鸟,身躯之上能够明显看到蜿蜒起伏的肌肉带,那是勒缠捉鬼鸟的壮阔光景,不过此刻在房沅眼中那些翻滚的肌肉群却是如此的健美。
捉鬼鸟形成的鸟群被冲散,被屋龙缠噬的捉鬼鸟发处令人头皮发麻的鬼泣声,不停的用尖利如金铁的爪子去抓击屋龙的猩红鳞片,利爪抓击在鳞片之上时,宛如剑与盾的对撞,火花四溅,半空中就这么下了一幕绚烂无比的火雨。
出乎意料的是,捉鬼鸟并没有想象中的惨败,被屋龙缠绕的捉鬼鸟以其尖锐的喙去啄屋龙的眼瞳,屋龙全身最坚固的防御无疑是那层猩红鳞片,最具攻击力的是那对宛如镰刀般的毒牙和缠杀之技,但屋龙不是没有弱点的,那双瞳子刚好是其弱点之一,因此捉鬼鸟本能的沿袭了在进化中铭刻在血脉中的技巧,不停的用尖利的喙去啄击屋龙的眼瞳。
不过好在蛇类之属并不依赖眼睛,蛇类之属主要依靠热感应来捕食,捉鬼鸟的剧烈反击带来了体温的上升,反而帮助屋龙去捕食。
这就是所谓的天克,捉鬼鸟沿袭血脉而来的反击,刚好更能有助于屋龙的捕杀!
两方的战斗仍在持续,众所周知,屋龙属于菜花蛇之属,是无毒蛇。这种蛇属有一个天然的劣势,就是它那中空的毒牙内不能对猎物注射毒液,不具备对猎物瞬杀的能力,但是好在这种菜花蛇类有着远超毒蛇的发达肌肉群,只要缠住猎物,接下来猎物只能有等死的份。
不过屋龙在面对这群凶戾的捉鬼鸟时,发达的肌肉群并不能帮助它们占据绝对的上风,因为这群捉鬼鸟体内或多或少都流淌着一丝远古血脉,在生死之际,这丝血脉也是被激发了出来,因此捉鬼鸟不停的用利喙攻击屋龙的眼瞳,啄掉眼瞳又顺着眼眶啄向屋龙的脑颅。
蛇属脑颅为扁平状,且极为脆弱,这种进化方式是由于让位于进食演化而引发的,蛇类进食是腹吞式,它没有足够致密的牙齿来咀嚼猎物,因此只能采用整吞的方式,这也就造就了它扁平的顺滑形头颅,因此头盖骨会为了给进食提供空间而变得极为纤薄,同时它的下颚也是复合镶嵌式,如此一来,便能轻易的吞食体型远胜于自己的食物。
此时双方扭缠在一起,屋龙通过收缩鳞片从而收紧肌肉群,狠恶的绞杀捉鬼鸟,而捉鬼鸟则是凶狠的发起反击,不过此时捉鬼鸟已经露出了疲态,即便捉鬼鸟击破了屋龙的脑颅,失去生命、本能的屋龙也会在神经的作用下继续缠绕着捉鬼鸟不放,在这种缠绕下,捉鬼鸟的心脏会被挤压,肺部也会压缩其中的空气,令其窒息而亡。
事实上,蛇类在捕食猎物时,就是依靠猎物的心跳传递到鳞片,从震源的中断与否来判断猎物的死亡。
直到猎物停止了心跳,蛇类才会放弃缠噬,来享受美食。
蛇类对于震动的感知异常敏感,这是它们除去热感应外的第二道强力捕食手段。
捉鬼鸟的落败是必然的事,但现在它们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鬼面老妪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发青,但她却是不敢贸然行动,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因为她没有信心能够击败房沅。
房沅忽然将目光看向鬼面老妪,垂涎欲滴之色在密布鳞片的猩红面颊上攀爬而出。
但他现在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老妪站在国师身后,房沅对于国师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惧怕。
殷泓手中屠城之上的阳刚之力已经凝实,金灿泛白的阳刚之力盖过了屠城本身的鲜红烫炭色,而他此时体型也是向外膨胀了一圈,原本紧实壮硕的肌肉此时看起来有些松散,显然那是阳刚之力满溢的结果。
他周身的空间已经紊乱如水,纯粹的阳刚之力烫化了空间,周遭都是一片透明的粘稠。
再过不久他就要对满溢阳刚之力的屠城失去控制权,到时候从枪身之上爆破的力量会对这片天地形成冲击,在冲击波囊括的范围内无人能够幸免,包括李灯和红烛镇!
不能再犹豫了,他注定要当这个罪人了!
而后殷泓探出左手,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紧紧的攥在手中,片刻后又松开,任它跌落下去。
这枚铜钱是李灯给他的报酬,汉子为李灯的“双亲”雕刻了一对灵牌,在殷泓看来这枚最普通的铜钱却是世上最贵重的东西,因为这是新王头赐,是一种绝无仅有的殊荣。原本打算要好好珍藏一生,即便是战死了也要带进坟墓中,但现在他是罪人了,他榨取了积蓄在天灯之内的力量,复国之路因此会变得寥寥无望,没有了这盏灯,那道被无数道禁制封印的血脉也就无法觉醒,难道计划又要往后推迟数百年?!
一想到这里,殷泓难免不会怒火中烧。
殷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那处乱坟冢,那是古国战士最后的遗留!
“杀!”
“杀!”
“杀!”
一声响过一声的杀意滚滚回荡,悲怆而又孤独。
滔天怒意从殷泓的胸膛内向外迸发攒射,怒意吞没了他的理智,他的眼里只有孙希山,他要用手中的枪,让孙希山付出代价。
现在他将所有的力量都锁定在孙希山身上!
什么国师,什么摩雷观观主,什么张帖儿,殷泓现在只想斩杀孙希山。
而后殷泓持枪刺向乱坟冢,刺破空间而去。
在其身后,是那轮形似大日的天灯急速下坠,欲要吞没整个山脉地带,将这处地带变成一座死人谷。
诡异的是,孙希山看到这一幕脸上并没有一丝的惊惧,反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