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瞿先生，您辛苦了。」

[Project]台湾分公司的司机在机场大厅恭敬地迎接瞿竞洋。

「原先生要我来接您。」

上了车，司机将一叠资料呈上。「这是原显示要我转交给您，关于‘美琳经纪公司’的资料。」

瞿竞洋接过资料夹，司机启动车子，离开停车场，往台北市区方向前进。

他翻开资料夹，第一页居然是瑄瑄过去担任模特儿时的照片。她美丽的脸庞、坚定的神情，那微仰的下颚、自信的姿态，他仿佛看到四年多前瑄瑄在香港帮千芸走秀时，她固执地告诉他就算衣服肩带断了又何妨？这场秀她一定会坚持下去……

也许就是这样的精神和态度吸引了他，让他以为她和其他女人不同，可事实证明她同样不专情。

第二张照片是她帮洗发精代言的广告DM，香肩半露，星眸迷蒙，闪亮的卷发妩媚地披散在背上，轻覆她的脸庞，她扬起红唇，甜甜的浅笑足以摄人心魂。

他冷酷，嘲讽地上撇了撇嘴角。一些情感在这四年多间有了变化，对于她，他不再充满期待，目光也不再受她吸引而驻留，残留的只有对复仇的期待，如此而已。

他看着她的相片，资料第三页‘美琳经纪公司’现况分析，当中注明‘美琳经纪公司’的住址。

已褪下明星光环的瑄瑄，失去这些的她又变得如何？

「先去‘美琳’。瞿竞洋命令。

「是的，瞿先生。」

车子飞快疾驶在高速公路上，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美琳。位于民生东路巷内的办公室。司机将车子在对面靠边停，但瞿竞洋并没有下车，他只是等待——

下午五点整，楚瑄瑄走出办公室，脸上疲惫掩饰不住。

一早开始就马不停蹄地到处和制作公司和时装秀主办单位推销自家的模特儿，下午进公司后，又是开也开不完的会议。美琳姐昨晚心律不整住进医院，这已经是这半年的第五次，她一不在，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就由瑄瑄代理，一天奔波下来，她的头发凌乱没时间整理，身上的白色裤装是都是明显的折痕，她也不想管了，只想赶快下班回家休息。

她肩上背着大皮包，一手拿着手机。

「美琳姐，你别担心，我先去接我儿子下课，等一下我会送他去我朋友家，然后在赶去医院看你，我们见面再说。」

瑄瑄结束通话，打开车门坐上车，接着，车子如箭矢般冲了出去。

「跟上去。」瞿竞洋命令。

司机立即启动车子，黑色宾士尾随在她的车后。

瞿竞洋无法解释自己看到的她的那一瞬间的情绪，她有些狼狈，不像过去永远都是准备好，随时可以登场的模样，但她的美丽并没有因为岁月而有所折耗，那心呢？是否和四年多前一样无情？

车子停在一所幼稚园前，她快速下车，冲进幼稚园，再出来时，她的手里牵着一名小男孩。旁边还跟着一位老师。小男孩带着棒球帽，开心地又蹦又跳。

「加恩今天超兴奋的，一直在和同学说他爸爸要回家了！」老师并不八卦，只是忠实表达孩子今天在学习的状况。

瑄瑄心一抽，撑起笑脸。「嗯。」

加恩看着孩子充满期盼的脸庞。加恩四岁了，在同侪之间，他明白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他看到别人的爸爸，也会想到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当同学的爸爸来接他们下课，当同学分享和爸爸的互动，敏感的加恩不会不了解这样的差异，所以他会要求，会期待。

「加恩，和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

巴老师道别后，瑄瑄和儿子坐上车子离开幼稚园，并没有察觉车后有一辆黑色宾士始终尾随着……

那时她的孩子？

当年因为未婚的事曝光，报上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猜测孩子的父亲是谁？他曾怀疑过自己，但这短暂的猜测却因为她不曾间断的绯闻而被推。

瞿竞洋收紧拳头。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瑄瑄对孩子父亲的心意。为了他，她甘愿失去所有的一切！

车子在天母的一栋洋房前停了下来，她带着孩子下车，小涪子还是开心地在她的身旁蹦蹦跳跳，这时，一名高大帅气的男子前来开门。瞿竞洋阴沉沉的眯起眼——莫非那个让她原因抛下一切的男人就是他？

「雅桦还没有回来，加恩就交给我吧，你先去忙没关系。」姜尔东抱起蹦蹦跳跳的加恩。「加恩，宥宥在等你哦。」

「叔叔，我可以和宥宥甲虫玩王者吗？」

「当然可以，叔叔今天还帮甲虫王者做了两个基地。」

「耶！」加恩好开心。

瑄瑄不好意思的说︰「真的很麻烦你，你快变成我们家的保姆了。」

雅桦是业务，有时候也会比较晚归，照顾宥宥的工作就落在身为室内设计师的姜尔东身上，加恩临托也是要麻烦他，姜尔东反倒变成他们这个忙碌的职业妇女的后盾。

姜尔东大笑。「不用客气啦，加恩和宥宥玩在一起，根本没有我加入的余地好不好？你先忙，慢慢来，没关系。」

「谢谢。」

巴儿子及姜尔东说再见后，瑄瑄再度上了车，往医院的方向前进。黑夜中，黑色的宾士依旧紧紧的跟随。

抵达医院，楚瑄瑄在停车场停好车，加快脚步走向医院。

瞿竞洋跟着下车，尾随在她的身后。她修长的身影，脚踩高跟鞋却依然轻快的脚步，还是依旧保佑她昔日的光彩。她的一头长发已扎成一束马尾，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他似乎还是可以嗅到她发上的馨香。

瑄瑄在病房里扑了空，问了护士才找到正在医院交谊厅看电视的美琳姐。美琳姐由年轻打拼到老，过去消耗体力，近年身体渐渐有状况，进出医院成了家常便饭的事。

「美琳姐。」

美琳笑看着自己一手栽培的超级名模。「你来啦。坐坐坐。」她握住瑄瑄的手，激赏的说︰「我的瑄瑄小功贝不管何时看，都是这么美丽，看到你我心情就会跟着变好呢！甫，现在哪，能让我开心的就只有我的瑄瑄小功贝了～～」

瑄瑄轻笑，这就是她在车上整理仪容的理由。「谢谢美琳姐的赞美。你呢？今天好不好？」

美琳捣着心脏。「就是没力哪，下午看护推轮椅带我去楼下走走，太阳晒没几分钟就头晕心脏痛。我想，瑄瑄，这是不是叫「日落西山」哪？我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到了？」

瑄瑄轻拍美琳的手背。「美琳姐，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就是不舒服才住院，不舒服的人怎么能在太阳底下晒？今天下午真的很热，我们都快受不了了。何况你呢。」

美琳直点头。「还是你好，你最会安慰我，有时我会想，好险我有再找你回来，如果没有你，现在我的公司不知道沦落到什么样子了……」她细看着瑄瑄。「瑄瑄小功贝，你不会怪我吧？当年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居然还上法院告你违反合约。」

瑄瑄摇头，那是一段苦涩的回忆，她不愿想起。「广告商不是也控告了公司吗？美琳姐，过去的事，我们就别再讨论了。」

美琳叹了口气。「也是，反之你只要知道我会上法院，肯定是有苦衷的就好了，我们想未来，不想过去的事！不过啊，一想到未来，我的心又痛了。瑄瑄小功贝，公司只剩下小公主还登得上台面，如果有一天，其他经纪公司开出更好的条件，小公主也会随时出走，我一点都不以外。」

这也是瑄瑄担心的，在跑通告的时候，她知道有些经纪公司甚至明目张胆的抱着企划书和小公主接触，公司的状况已不如当年，如果小公主以未来发展为由，提出解约的要求，瑄瑄也不意外。

「瑄瑄，劝劝小公主吧，你毕竟是她的师父，她尊敬你，多少也会想想你的意见。」

但是利益冲突时，瑄瑄怀疑她还有多少顾忌和尊重？

「嗯，我知道，我推你回病房休息了。」

美琳直叹气。「好呐，也不知道我那个看护又跑去哪里摸鱼了？我现在是没人可以靠了。」

「美琳姐，不要这么说。」

瑄瑄将美琳推回病房，又在病房里陪她撩了一会才离开。

她关上病房门，疲惫的将头靠在门板上，身体的不适如潮水般猛然袭来，她闭上双眼，没用的抹去脸夹上的泪水。头痛、脚酸，连喉咙都好痛，前些时候才稍微的好的感冒似乎又伺机而动了。

生病事小，真正的原因应该是自己累了吧？否则她的情绪不会这么脆弱，一定是累了……瑄瑄

瞿竞洋在转角出观察她，紧皱眉头。就算他再多的怨恨，并告诉自己不能对她有一丝心软，可对于她的疲倦和眼泪，竟也生起让他意外、无法控制的心疼。

然后，他听到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看她抹去眼泪，撑起笑容，才接起电话。

「嗨，妮可。」

妮可带一些新进的模特儿到高雄工作。

「我搭高铁回台北刚下车，你们吃了没？要不要我带吃的东西回去？加恩呢？」

瑄瑄微笑。「加恩在雅桦那里，我来医院看美琳姐，刚要走，你不用买东西回家了，加恩会吃饱，你就买自己吃的东西就可以了。」

「那你呢？」

瑄瑄扯着笑。「我吃过了，别担心。」她根本大不下，但只能这么说，否则会被妮可念到臭头。

「好，那家里见了。」

「好。」

巴妮可道别后，瑄瑄将手机收进皮包里。突然，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站直身体，皱着眉头四处张望。空荡荡的医院长廊上只有她一个人，莫非疲累的时候，连感官神经都会跟着失灵？

瑄瑄叹口气，离开医院。

瞿竞洋隐藏在墙柱之后，等她走了一段距离后，随后快步跟上。

瑄瑄回到姜雨东和雅桦的家，夫妻俩搂肩搭背地出现在大门口，加恩和宥宥开心地站在一旁。「妈咪！」加恩大喊，投进母亲的怀抱。

瑄瑄将儿子抱满怀。「谢谢你们。」

雅桦将手中的保温锅递给她。「袁妈妈墩的红枣人参鸡。我妈要我一定要交给你，而且叮咛你一定要吃完。她说你太瘦了，气色又不好，这样怎么兼顾工作和小涪？」

瑄瑄苦笑着接过保温锅，她很害怕补品的味道，但袁妈妈的爱心，她无法拒绝，知情的妮可也不会帮她吃。「帮我和袁妈妈道谢，我一定会吃完。」

「那最好。」

巴他们一家人告别后，瑄瑄抱着加恩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