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士谕……」豺狼的语调瞬间变得冷硬,表情微僵。「一个因为觊觎弟妹而泯灭人性,杀了弟弟一家的畜生!」
杨媚媚暗抽了口气。他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他缓缓的解开布扣,敞开胸口,露出那道狰狞的长疤。
「我的天啊!」她掩嘴低呼,不敢置信的瞪着那道疤痕,想着当初那是多么致命的伤,他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我被砍了一刀,我爹为了护我,被柴士谕从背后一刀穿心,这里……」豺狼指着锁骨一处不规则的圆形疤痕。「是那把穿透我爹胸口的刀刺中的,当柴士谕以为我和爹都死了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强暴我娘,我从我爹胸口的大洞看着他撕扯我娘的衣裳,看着我娘为保贞节咬舌自尽,大量大量的血从我娘嘴里冒出来……」
「够了!」她倏地站起身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豺狼够了,别说了……」她哽咽的在他耳边低喃。她的心,为了那个无助可怜的小男孩而疼痛着,为了这个背负深仇的轩昂男子揪扯着。
「就快结束了……」靠在她的怀里,他闭着眼睛,喃喃的继续叙述,「柴士谕走了之后,我爬出我爹的怀抱,拖着仅剩的一口气看着我娘,我无力为她整装,却又不愿在被人发现时看见我娘的惨状,所以只能用仅剩的力气推倒烛火,然后爬到屋外。那时我向上天发誓,只要我有幸活下,一定手刀仇人为爹娘报仇,如今,转眼过了二十年,二十年了,我却……一事无成……」
「豺狼,你只是个受害者,为什么你会认为都是你害的呢?你是无辜的啊!」她放开他,在他面前蹲下,仰头认真的说;「你活了下来,是因为你爹爱你,是因为你自己的毅力,你拥有爹娘的爱,所以你活下来了,为了他们而活下来……」她的声音慢慢的消失,突然想到自己。
娘是不是也因为爱她,所以就算明知道身体不能承受生产的痛苦,却还是执意将她生下?
豺狼望着她,慢慢的抬起手,为她拭去颊上的泪水。
「你毋需为我哭泣,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痛苦也已经麻痹了。」伸手将她扶起在椅子坐下。「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如今我只想全力寻找柴士谕,面对他,我需要全部的注意力和战斗力,无法分心照顾你,也不能让你有机会成为他威胁我的筹码,你懂吗?我不能冒任何可能会失去你的危险!」
「豺狼,你……喜欢我吗?」她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开口。
他眼神莫测,静静的凝望着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杨媚媚双颊染上一抹嫣红,急急的澄清,「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只是猜测,你刚刚说那些话,让我有这种错觉,所以我才问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他专注的凝视着她,眼底有着流光闪动,好一会儿才徐徐的启唇。
「你有恩於我。」
「哦,呵呵,我猜也是这样……哈哈。」尴尬的笑了笑,有些手足无措,心好苦,连带的笑容也变苦了。
豺狼忍着拥她入怀的冲动,当作没看到她那苦涩的笑容,力持镇定缓缓地说:「不管如何,在我除去柴士谕之前,你最好留在荒谷,免得无辜受累。」深仇得报之后,他会回去找他,不会再放开她,但是现在……不行,他不能留她。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她转移话题,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不知道。」他摇头。「如果他没有自己找上门,我也会查出来的。」
「可以找风汐海啊,听说他是一个包打听,想知道的事没有查不到的。」杨媚媚建议。
「哼!」豺狼冷哼一声。
「哼是什么意思啊?赞同还是反对?」她皱眉问。
「哼的意思是不屑,是不予苟同。」他横睨她一眼。「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谈了,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荒谷去。」
「我不要。」她断然拒绝。
「杨媚媚,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严重性啊?」
「我不在乎,也不怕。」她耸肩。「豺狼,我可是镖局出身的,从小生活在镖局里,防身功夫是有的,胆量也养得很大,我不怕活人,面对活人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守护你的背后,等到人死了,威胁不了你的背后,再换你来救我吧!」她甜笑地望着他,做下决定。
豺狼深吸口气,狠狠的瞪着她。为什么她说的话让他觉得心口好热!
「不行,你不能留下来,我不想害了你,任何事都有万一,我不想让你去承受这个万一!」他粗声拒绝。
「豺狼,我知道你重视我,就算只是因为我有恩於你,我也很开心。」开心中带着一丝丝惆怅,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可以了,所以,她不走。
「既然知道我重视你,就听我的话,到荒谷去。」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可她还是摇头。「我不能去,因为我也很重视你,我……」停顿了一下,深吸口气,猛地抬起头坚定的望着他。「因为我喜欢你。」
他闭了闭眼,激动的情绪让他气息变得更加粗重,再也难以压抑,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豺狼……」她低唤,忍不住再次问:「豺狼,你……喜欢我吗?」他这般激动的表现,她可以这么认为吗?可以有所期待吗?
「佑禛,我叫柴佑禛,上天保佑的佑,禛,是以真诚感动神明而受到福佑的意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对她低喃出自己的名字。
「佑禛……」台媚媚眼眶登时泛红,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下一瞬间,他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红唇,热烈的辗转吸吮,让他未出口的感情借着唇舌纠缠倾泄,让记忆深深的刻划上她甜美的味道。
这样就够了。
他抬手一点,身前女子瞬间软倒。
抱住瘫软的佳人,豺狼将她抱上床,俯身又轻啄一下她的眼、颊,最后不舍的落在唇上。
「对不起,我绝对不能让你冒险。」
毅然起身走出房外,他环视四周,一会儿之后,扬声喊道;「师父,师叔,你们在吧?」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反应。
豺狼睫一垂,右手拨开衣摆,屈膝便要跪下。
下一瞬间,一道人影凌空飞至,在他膝盖点地之前搀住了他,硬是将他拉起。
「我说徒弟啊,拜师的三个响头你都耍赖不拜了,这会儿这个大礼,我哪能先收?」杜千天语调轻快,眼底却有着凝重与心疼。「等你先拜完欠我的三个响头,我再接受你这个大礼。」
「好。」他干脆的说,就要拜下。
「等等等!」杜千天还是没让他跪下。「你未免太不隆重了,这三个响头和这个大礼,等你回荒谷的时候,再隆隆重重的给我拜下,现在这么潦草行事,我可不要!不过你可以先说说,叫为师的出来想干什么呀?」
「师父,我将媚媚托付给您和师叔,请你们带她进谷。」
「你要去找柴士谕?」他直接问。
「是的。」
「佑禛,柴士谕很有可能已经改名换姓,重新开始,你要找到他可能不是简单的事。」他语重心长的提醒。
「他要的东西在我手上,会自己送上门。」
「如果他没有呢?如果他觉得不值得冒险呢?反正这世上已经没有『柴士谕』这个人了,他为什么要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来拿一块与现在的他无关的东西呢。」
「如果他真的没有出现,我就去找他,就算他躲在哪个深山峻岭或老鼠洞里,我也一定会把他揪出来!」没有将过去了结,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踏上未来,为了媚媚,这一次,他必须彻底了结这桩仇怨。
「唉——既然你如此坚决,为师的又能说什么呢?」杜千天长长一叹。「我会带那只羊咩咩回荒谷,不过她愿意吗?」
豺狼无言。
「你不怕她恨你啊?」
「她不会的,她太善良,学不来恨人,只会苦自己。」
「那你呢?」杜千天有些心疼的望着徒弟。
「我?」豺狼疑惑的蹙眉。「我怎样?」
「你的心情呢?你有让她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吗?有开口请她等你吗?你不怕她不等你吗?」
「师父只要帮我照顾好人就可以了。」他撇开头。「其它的……都不重要。」
杜千天心里暗叹。为什么他的徒弟遇到情爱,总是变得这般痴傻?
他偏头瞥向也凌空而来的师弟。「静天,羊咩咩是你的徒弟,你怎么说?」
林静天静静的望着豺狼,好一会儿才开口。
「佑祺,你爱她吗?」
「是的,我爱她。」没有犹豫,早在他将传家玉扳指戴在她手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就算当时还没有很强烈,可是如今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你保证你会活着回谷吗?」他又问。
「我保证会活着回去。」豺狼沉默了一下,才点头。
「那么好吧,我带丫头回荒谷。」
「多谢师叔。」
林静天伸手拍了拍豺狼的肩,慎重地告诫。
「佑禛,别让丫头白等了。」
「我……不会的。」
「佑禛。」杜千天突然低唤。
「是的,师父。」豺狼望向背对着他的身影.
「此行,若有幸找到柴士谕,为师有两句话相送。『冤有头,债有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且谨记,免得后悔莫及,让你最不希望伤心的人伤心了。」
豺狼楞了楞。「师父,你知道什么吗?」
杜千天没有回答,仅是走进房里,轻松的扛起沉睡的杨媚媚,望了眼林静天,下一瞬间,两人便飞纵而起,离开这方天地。
「师父!」豺狼大喊。
「自己保重,徒弟。」杜千天的声音远远传回,人已经不见踪影。
豺狼蹙眉,想着师父临走的话。他当然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师父应该知道他不可能饶过柴士谕,断不会劝他这没有意义的话,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