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正常人来看,蒙赫图对姜穹音所做的一切,绝对足以称之为「凌辱」,一般当事者本身也必然会感到受辱,可他却忘了,姜穹音并不是正常人。
她自小就没有什么性别意识,更完全不懂男女情事,世人所谓的贞操观念,甚至莞国几近於吃人、对女性守贞的严苛要求,以及对失贞者的极端敌视与扭曲心态,在她脑中根本不曾存在过,这样的她,自然不会明白他口中所说的「苦」,也就感觉不到苦。
而且,如今看来,那如野兽般的蒙赫图在拥抱她时,不仅没有使用暴力、强迫等手段去逼她就犯,还超乎所有人想像的……温柔。
可能吗?那看来满脑子只有兽慾的蒙赫图?
为何不可能?别忘了「闪电」……
当脑中浮现出当初「闪电」出现在姜穹音身旁的前因后果,符君国这些日子以来对蒙赫图的浓浓敌意稍有和缓,而在他明了自己的盲点,并又一次重新思考后,过往那些虽存在,却有些模糊的想法,如今彻底在他心底清晰浮现了。
或许,她不懂也是好事,不知道也是好事,这样一来,她才不会发现,一直为莞国而存在、而努力的她,有朝一日真相曝光时,她根本不可能被莞国接受,更无法留在莞国,无论那时的莞国成了什么模样。
但没事的,因为到那一天,他一定会尽其所能带她到一个能接受她、肯定她,让她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的地方,让她这般美好的女子,得到她最该得到的幸福!
「穹音。」当心底依然清明,并坚定以心立誓后,符君国轻唤着姜穹音,用兄长对妹妹的慈爱口吻。
「怎么了?」听到符君国唤自己的名,姜穹音回身笑望着他,用一种妹妹望着兄长的孺慕目光。
「你的……月事……还正常吗?」尽管这些话由他一个大男人来说,着实有些困难,但他知晓自己一定要说。
「正常,昨天才来。」姜穹音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你有做任何……避免受孕的举措吗?」轻咳了咳后,符君国又问。
「避免受孕?举措?」听到这话后的姜穹音有些微愣。
「那个……嗯,你与他已行……嗯……周公之……」望着姜穹音完全状况外的表情,想及一会儿后的自己,符君国苦笑了。
「他说那不是周公之礼,可好像也不太高兴我称之为苟合。」当符君国口中出现「周公之礼」四字时,姜穹音反射性地说道,但在他的神情变得更窘迫时,她连忙眨了眨眼,「噢,那不是重点是吧?抱歉,你要告诉我的是,那样的行为会孕育出小生命,是吗?」
「是的,但你绝不能受孕,所以……」
「我明白,那你就教教我吧。」
就这样,在这个环绕着肃肃杀伐声的高塔上,符君国努力地将自己所知的贫乏知识全教给姜穹音,然后在心底想着该找谁恶补更多知识,但突然,他又想起方才她曾说过的话。
在月事期间总会有些昏沉、乏力的姜穹音,昨日来潮了?
难道……蒙赫图是因为这个原由,才不让她上前线作战,才会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凶神恶煞般地将他唤来她身旁看着她?
虽很难说服自己相信看来粗野、冷漠、霸道的蒙赫图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这般体贴的举措,但想及过往一见自己就瞪,一见自己靠近姜穹音五十尺就赶,可是只要她一上战场,蒙赫图就假装没瞧见自己出现在她身旁的事实,再想及这回蒙赫图真的一名「姐姐」都没带,还有蒙赫图为她制作的那把专属神兵、那套合身盔甲,更放任她在营里自由走动……等等林林总总的事,符君国真的愣住了。
这头野兽,难不成……
这事儿,怎么弄啊?
姜穹音本就是个绝美又奇特的姑娘,男子对她动心自是理所当然,所以就算蒙赫图看上了她,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问题是,谁也料不准那头野兽对姜穹音的「念」能维持多久?若蒙赫图只是一时新鲜,待新鲜感过后又故态复萌,蒙赫图决计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善待」姜穹音的。
更何况,就算蒙赫图是发自真心,也真的持续了下去,但完全不懂男女情爱的姜穹音,能明白吗?
而与姜穹音几乎身处两个完全不同文化氛围,生长环境又有那样巨大差异的蒙赫图,又是能给她幸福,并让她感觉幸福的人吗?
莞国百姓对蒙赫图到来的窃窃私语与担忧,在七个月后,他与他的巨兽神兵屡战屡胜,令其他诸侯国再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的情况下,虽缓缓有些平息,但在得知他不晓得用什么方式,竟迫使莞王同意莞国成年男子皆需接受军事训练的消息后,城里又一次闹翻了天。
「看样子真是世道不行了啊,否则我们怎会沦落到要听群野人的命令,去干那种粗人干的活儿……」
「就算世道真不行了,这事儿也太不像话了!我们明明钱给都给了,他们拿了钱就好好卖命,非要我们这些出钱的主儿也跟着闹腾做什么?实在太不懂商场规矩了!」
「就是,我们可是商人啊,过往一炷香时间里,总是几千、几万金在那儿跳的商人哪,哪有闲工夫跟他们在这儿瞎折腾!」
就见一群平常穿着绫罗绸缎的老板,如今虽身穿戎装准备报到,可不仅队伍乱七八糟,口中还那样忿忿不平、抱怨连连,更不断刁难着兵籍处的小吏们。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嗓音在人群后响起。
「原来莞国不仅产金山,银山,还家家户户都藏有聚宝盆,如此看来,我这回军费确实要少了。」
「蒙将军您说笑呢,这世上哪来的金山,银山?又哪来的聚宝盆?更何况在这民生凋敝的乱世里,生意早没过去好做了。」
听到这个冷酷的嗓音,再看到蒙赫图那一脸的霸傲之气,这群原本还喧闹的人们立即静了下来,只剩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勉强陪着笑脸说道。
「乱世?原来你们也明白深交乱世?既然如此,我劝你们还是别在这儿浪费时间,赶紧回去赚过去那一炷香时间里几千、几万黄金在跳的银两,省得下回敌军来袭时,望着那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军费,我连门都懒得出,直接把你们丢出去当炮灰。」环视众人一眼,蒙赫图冷笑一声,直接由众人群中穿越,「这世间可不是只有莞国人才懂什么叫坐地起价。」
「你居然几句话,就把我们苦口婆心,讲了多少年他们也听不进的道理,烙他们脑子里去了。」当蒙赫图走至自己身旁时,看着广场上那些老板们像终於明白什么似的,并再不敢多语的一个个乖乖去排队,这几天耳膜都快被这群百姓念出茧来的姜穹音忍不住转头仰望着他,「你果真很厉害呢。」
「一群刁民!」当姜穹音睁着那双清澈的双眸,说着那明显称赞自己的话时,蒙赫图忽然别过脸去,粗声说道:「当宝宠只会宠坏他们。」
「但你的族人不也是被你当宝在宠?」姜穹音眨了眨眼回道,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绕到他跟前,「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无怪姜穹音纳闷了,因为这段无仗可打的日子,蒙赫图要不是待在大营里练兵,便是跟他的弟兄们一起去打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兵籍处了?
「路过。」听到姜穹音这么问,蒙赫图依然看也没看她一眼,嗓音也更低沉了。
路过?
蒙赫图的回答让姜穹音又眨了眨眼。
因为平常极少出现在莞城居民区里的他,是想上哪儿去才会路过这里啊?
不过不管他上哪去,万一他迷路又不好意思说,那她可得帮他指指路才行。
左顾右盼了半天,姜穹音总算望见远远、远远的地方,站着一群穿着寻常服饰,背着巨大行李的巨兽族老兵,看他们个个眉开眼笑的摸样,她霎时想起,由於最近战事平静,大局也较为平稳,所以前几日莞国已经将最后尾款交付给了蒙赫图。
原来这群老兵是要返乡的第一批军士,而他是来送他们的。
不过回草原不是走这条道呢,看样子他们真迷路了,她可得告诉他们才行。
「我随你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对蒙赫图说完这句话后,姜穹音又转身对一旁的符君国说道:「符哥,我去去一会儿就回来。」
「嗯,小心些。」符君国对姜穹音点点头。
「自己地盘有什么好小心的!」听到姜穹音与符君国的对话,蒙赫图不耐烦的粗声丢下一句话,迳自冷冷向族人方向走去。
「符哥的意思是……」跟在蒙赫图身旁的姜穹音试图解释着。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意思。」
冷哼一声,蒙赫图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而,就在他即将走至族人车队前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姜穹音的清清嗓音。
「赫图,别走那么快。」
赫图?
当听到「赫图」两个字时,蒙赫图的身子突然动也不动地定在原地。
因为除了夜里,除了在他怀抱中,他从不曾听过她在人前这么唤过他,从不曾!
「东西掉了。」当蒙赫图终於停下脚步时,姜穹音追上他,将方才由他身上掉落的钱袋举起,但半天不见他拿取后,她纳闷地仰起小脸望着他,「怎么了?」
蒙赫图没有做声,可右脸颊却微微抽动着。
「不舒服吗?」望着一语不发,动也不动,但脸部表情却益发寒峻的蒙赫图,姜穹音突然踮起脚,用手轻碰了碰他的额,再碰了碰自己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是有点烫呢……」
而这一幕,全被不远处那群巨兽族老兵看在眼底,然后在蒙赫图依然动也不动,姜穹音益发焦急时,一个个笑开了花。
「嘿,快瞧,蒙哥儿石化了。」
「哈哈,是呢,好久不见他这摸样了,我记得他打小一害羞、不自在就瞪人,再害羞、不自在些就别眼、口是心非,更害羞、不自在时,话也不说转身就走,最害羞可又最开心时,就是现在这样的石化状态,不知情的人总以为他在发火呢!」
「咱族里多少姑娘家想看看他这摸样,只可惜没一个看得着,咱们倒有眼福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在他跟前说,他真要发火的,因为他自小就最讨厌人们说他萌、说他可爱。」
「还不都是被主母给整的,天天被那任性的主母在那么多人眼前强亲强抱,还边亲边抱边喊萌宝宝,要我也受不了了。」
「好险缨副将没这嗜好,才能让咱们多年后还有机会重温蒙哥儿这摸样。」
「我说怎么走这条道呢,原来蒙哥儿是想来瞧瞧缨副将啊!」
「那可不?对了,这缨副将到底是女娃还是男娃啊?」
「你管她女娃男娃,只要蒙哥儿喜欢,就是我们巨兽族的宝贝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