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我与三哥商量好,一等驭食宴结束之后,就将你送去书院念书。
」
晴天霹雳!元巧一时间难作反应,只能獃獃的看着他。
聂沕阳趁机将他的手臂接回,元巧连声痛也忘了叫,冲疑的问着
:
「四哥,你在开玩笑吧?」
聂沕阳避开他的视线。「去书院念书得花上好几年,这种事情怎
么会开玩笑?」
「既然知道要花好几年,为什么要赶我走?」
「这不是赶你。元巧,你本就聪明,只是幼时因为我而关在府里
,没有出去的机会,如今也该是念书的时候了。」
「这是借口!要念书,我在家里念就行,为什么要将我赶离府里
?」元巧不明白的叫道:「四哥,你究竟在瞒我什么?还是我做了什
么错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总觉四哥近日举
止古怪,要不就是避不见面,原来不是错觉。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让四哥如此深恶痛绝?
「你没错,只是该是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了。」
自始至终,四哥说话都不曾看着他。他真令他这么生厌?
「好。」元巧忽然说道:「四哥..你既然要我走,我就走。要
我去念书,我就去。」声音里的难过让聂沕阳不由自主的调回视线,
心里一震,元巧漂亮的黑眸灼灼植视他,让他又连忙避开。
「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兄弟吧?」元巧的心一沉,寻求保证。
「嗯,不管怎么样,咱们永远都是兄弟。」他许下承诺。◇◇◇
三个月后--
驭食飨宴所定之地在山间无心寺,以一席十二道素菜决胜负。
朗朗天风,轻撩天地万物。
「发帖之人心思极佳。」余恩惊叹。
「哦?」聂问涯的视线落在她焕发光采的脸上。
「他选在寺庙空院,以诵经为乐,以万物为景,让人心旷神怡,
光谈饮食的气氛,他就已经掌握大概。」余恩笑言。
「苦了,苦了,七爷。」欧阳摇首低语:「一个有奇怪眼光的厨
娘,以后怕是三餐都要在山野间用了..哟,好痛好痛!」额头遭一
击,就知道七爷脾气愈来愈坏了。
「时辰到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呢?」彭厨子问道,早就已经跃跃
欲试。聂问涯随意看向四周,说道:「人,早就来了。何不出来呢?
」
树影之后窜出两条人影。
「好眼力,我本想再躲躲呢。」
余恩定晴一看,错愕道:「是你?」
「正是我,好姐姐。」王熙朝笑道,他的背后背了个极大的竹篓
。「我就知道今天还能再见到你。」
「啐。」王熙中瞥了眼其他人。「人怎么这么多?咱们的驭食帖
上邀的是彭厨子,怎么多了两人?」一一瞧过聂问涯与欧阳。
「他们来,是防人的。」王熙朝别具深意的笑,放下竹篓。竹篓
之中是山间野菜,余恩惊讶问道:
「你们也用野菜作食?」
「也?好姐姐跟咱们一样吗?」王熙朝忍不住摇头惋惜,又旧话
重提:「若是我再大几岁,就将姐姐娶回门,从此互相研究。」瞥一
眼眯起眼的聂七。「总好过嫁与一个门外汉。」
聂问涯闻言,压住怒火,挥袖表示不与小孩儿计较。他确是门外
汉,但那又如何?男女之间缠绵相爱,并非一定要志趣相投;只是在
她钻研厨技之时,难以亲近,但他总是嚐她手艺的那个人啊。
「哼。」万般怒火只在鼻闲发作。
「你们真是发帖之人?」彭厨子上上下下打量。「小小娃儿,怎
么会像呢?」
「在咱们手里已有数十名厨甘拜下风,彭厨子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王熙朝停顿一会儿,再说道:「我与弟弟熙中都是发帖之人,所
以彭厨子也可请姐姐当助手。当日我不知聂府里还有个苗余恩,所以
忽略了姐姐,请你见谅。」
余恩尚有不明白的地方。「那为何那天你们会在街上卖饼?」还
诓他们说生计难挨,要养老母。
「咱们兄弟原是想试试彭厨子的手艺,却没料到会遇见姐姐。」
熙朝卷起衣袖,笑道:「驭食帖不过是巧立名目。那日我见到姐姐的
手艺,极是喜欢。若是姐姐同意,咱们这一回不谈输嬴,只当切磋研
究。下山之后,我与弟弟熙中也不会论及这回的厨战胜败,你说好吗
?」
她露出喜笑,点头。「好。」初时,只对驭食帖充满好奇,跟着
彭厨子上山一窥究竟。现在见到这两名少年皆对厨技方面气度泱泱,
让她顿生好感。厨技最求什么?师父生前曾问。她忖思半晌,才道:
好吃。
没错,正是好吃。唯有做到人人称赞,方能嬴人,这是师父的观
念。
真是如此吗?难道下厨只要赢人就行了吗?
如今见了这两位少年,心里有感而发。
王熙朝又瞥了聂问涯一眼,像在说:不懂厨技之人,还是闪边吧
。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冒出一个小情敌来挑战他的克制能力。
「其实那少年所言甚是。」欧阳老实脱口:「七爷毕竟是门外人
,像上回苗姑娘提及什么菜园研究,她兴致勃勃,您是点头微笑,但
老实说,您一点也听不懂,却硬是装懂,为的只是让她开心吧?」
这一回不再是敲额,而是结实的一拳打在欧阳腹上,让他痛得连
退数步之远。
「爷..难道我说实话也有错吗?」
余恩没有发现他心里暗潮汹涌,直接清洗双手,卷起衣袖。「大
彭厨子,今天您当主,我从旁帮忙,难得能如此放肆下厨,我心中兴
奋之情不在话下。」从她听见他的问心而已之后,下厨就不再难过得
想吐了。
彭厨子点头,咧嘴笑道:「你说的是。先前我担心得要死要活,
就怕输了这一仗,丢了我数十年的名声。」却从未想过作菜之心首在
悦字。
她笑颜灿灿的生起火来,见聂问涯蹙眉专注瞧她,她冲他一笑。
如果能将幸福的味道收进菜汁之中,那是再好不过了,她曾这样
对他说。
而现在,她要放手试了。
驭食之战,从此开始。◇◇◇
当代素食多以豆腐居多。豆腐、豆腐衣、豆腐浆、豆腐干等等,
以清热益血、养脾保胃等好处被素食者视为珍品。
刀起刀落之间,立成方型。
「啊!」彭厨子抬首,看杲旁边的举动。王熙朝少年心性,将象
牙豆腐抛至空中,长刀一挥,落於砧板上时,是小块并齐的豆腐,刀
法花样繁多,彭厨子哼了一声,高傲心性立刻跟着冒出来。
他将豆腐同样扔向上空,眼利刀也利,在空中削齐豆腐,落在砧
板上却砸烂成豆腐泥.
「嘻--」王熙中暗笑,也甩了甩长刀,闭眼握住后再迅速切野
菜。
余恩见彭厨子也不服气的要依样画葫芦,连忙阻止:「小心,彭
厨子,十人作菜有十种样式,绝不会完全相同,你走的是朴实刀法,
一刀一刀的紮实皆出於你心,何必比较?」
彭厨子闻言,老脸微红。「你说得是。」
「哎,姐姐的想法真好。今天再见你,说句实话,我真是惊艳不
已。那日只觉你厨艺极佳,今天你看似清爽舒服许多,让我倾心不已
。」王熙朝嘴在说,双手仍灵活调味配料。
聂问涯从牙缝里露出话来,喃道:「一个小男娃儿说什么甜话。
」终究也只是一个男孩,他在恼火什么?
「面团合水。」彭厨子叫道。
「好。」余恩俐落地将调过的花水斟量渗进揉面。
「要做面饼吗?」王熙朝笑叹:「那天吃了一口梅饼鸡汤,我从
此念念不忘。熙中,梅花水混檀香,我让姐姐也嚐一口我做的梅花饼
。」他的步骤眼熟而巧妙,连铁模子也没拿出来,直接以刀工刻形。
余恩见状微愕。那日她虽以长布遮眼,但自己的手艺不会不清楚
..他分明将她的取水量多寡、酱料、刀工强记下来,一一仿之。
心里的冲击不言而喻。那种感觉已非仅仅作菜之乐,看见比自己
年轻的少年竟有如此才能,手心在冒汗,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兴奋
自己有生之年,能遇上这等人才。
双眸晶亮,火焰在胸口流窜。她的声音已有些沙哑:「那,我就
代彭厨子做忘忧饼,可好?」几乎想要将毕生所学尽献於此。
彭厨子看她一眼,再瞧瞧王熙朝,点头大笑:
「你尽管作便是!就当这是一场随心所欲的喜乐之宴吧。」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只闻刀锅之声。风袭来吹动山林,倘若真能
一直在这种地方作菜该有多好?
「好香!是哪边的香味呢?」欧阳动鼻四闻。「我一点也闻不出
是哪边传出来的香味,不过不管是谁作的菜,都没有胜负之分,也保
全了对方的面子,是不?爷,我从来不知道苗姑娘的面子这么好买,
看来那小少年真是对苗姑娘倾心不已。唉,苗姑娘若是年纪再小点,
我怕……。」怕什么是来不及说了,因为被打飞了出去。
聂问涯甩了甩有些泛红的拳头,继续凝视她的身手。
她的身手与煮粥时不同。现在她浑身上下有股兴奋,是遇上同好
了吧。
器具之中,大多以木头削成的葫芦状为主,有的是半边葫芦,有
的是取自二分之一,余恩挑出其中真正的食用葫芦,将其削顶挖出内
心。
「姐姐……你怎么不用你自制的酱料。」眼角瞥到她洒了一些外
头常见的酱料,大感吃惊。
余恩笑了笑。「用谁的不都一样吗?」
「不,」王熙朝停下手,注视她。「虽不分输嬴,但也要认认真
真的比试。」
「我是认真啊,」余恩答道:「小兄弟何不等品嚐之后再作定论
?」
王熙朝看着她,点头。「你说的是。我要做饭了,做的是青精饭
。」将侵泡在南烛树叶汁里的白梗米取出。米饭初期绿色,重复更蒸
曝,间以青汁混和,并不加加上名贵药材,图的是简单纯味。
彭厨子将青槐嫩叶捣成汁水,王熙朝见状,楞了楞。槐汁味呈凉
苦,他们要拿来做什么?又见余恩合作无闲的将汁混面,刀切细长面
条。
他叫道:「槐叶冷淘!」
面依火候煮熟放进冷水之中浸漂,其色鲜碧,再捞入篾盆,一勺
一勺的浇上热油抖拌,顿时碧面条条自分而不黏。
彭厨子拿来极小的冰桶,桶里的冰是年初用盐洒水,一层盐、一
层冰结成一块厚冰,余恩将面条收好放至冰上,便开始调起料来。
「夏日消暑佳肴非『槐叶冷淘』不可。」王熙朝喃喃说道。此面
自唐时便已经存在,虽然没有详载作法,但依其他留传下来的诗词大
略能揣知一二;可是煮之人要是调味不佳,极易露出苦味而难以下咽
..又瞧一眼在旁的聂问涯。
真不懂为何苗余恩会看上这样的男人。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所以他与熙中每次挑战必会找机会先试一回比试之人,会遇见苗余
恩实非所料;也因为问了些聂府家丁,才知道她与聂家老七以粥结情
,就此日久生倩。她怎度会喜欢那种男人呢?听说不但吃齐念佛,还
会很诡异的葬花埋草的。要是他,必定会选一个与自己志趣相投之人
,言谈之间才不会各说各话,而逐渐走上貌合神离的地步。
「他又在看爷呢。」不知何时,欧阳爬了回来,咕咕哝哝的。「
我总觉得奇怪,从来没见过苗姑娘如此热切的神情,只怕现在她连七
爷是谁都忘了呢...。」才说话,人先往后跃了几步,见预期的拳
头没下来,他讶然疑惑:「爷..你是瞧入迷了吗?」
聂问涯的声音从牙缝里泄出来。「你若要命,就闭上嘴。」怎么
会不知道她狂热的心理?
初时她恨师门而难以再下厨,如今她心理怨恨尽消,骨子里那种
本能自然出现。她是真心喜欢作菜,偏他又是门外人,只能静静守护
她,而无法参与她的喜乐,这点让他心里隐隐介意而恼怒。
那少年勾起了她埋藏内心的火焰,让他耿耿於怀。
既知天外有同鸟,又有谁会愿意继续栖息树间而不展翅高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