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 / 2)

以身饲龙 葛巾 2334 字 4个月前

李知瑉不说话,低头拿了帕子轻轻抆了抆嘴,隔了一会儿才轻轻道:「母后多虑了,父皇烛照千里,岂会看重这一时的胜败,儿子如今失明之人,暂时无意於婚姻之事,还请母后不要再乱点鸳鸯。」

窦皇后气得脸上青白交加,手一拍到茶几上:「我这是爲你好!你还真是不知好歹!」

一旁老成些的女官已纷纷上前道:「殿下身子不适,娘娘包容则个。」又笑着劝解李知瑉:「娘娘也是一片爱子之心,王爷缓缓说,娘娘岂有不心疼王爷不依着王爷的?」

李知瑉幷不说话,和从前一样只是沉默,但脊背挺直,幷没有任何屈服和道歉的倾向。

窦皇后一贯对这个嫡长子不是叱责就是冷漠以对,如今忽然发现这个长子气势凛然,令人无法违抗——这是一种统领过千军万马,枪林刀丛中杀出来的威势,她却没有想到,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畏惧和畏缩,仿佛在皇帝面前一般。

她有些气怯,却也不肯对儿子低头,只是强撑着道:「你如今病体未愈,虑事不周,待我和你父皇禀告后再做打算,你莫要轻举妄动!」

李知瑉仍然不说话,窦皇后气急,却终於软了下来,只得又将那上官老夫人和上官筠进宫的情形又说了一通,道:「那上官家是诚心结亲,上官筠嫁不成太子,我儿乃当世英雄,她十分仰慕,婚后必是夫唱妇随,鸾凤和鸣的。」

李知瑉低声道:「母后,儿子如今幷无婚姻之意,何必误人终身,女子一生,嫁人本就几乎等同於再生,她只爲一时的仰慕盲目嫁了,将来一辈子下来,发现幷不相宜,到时候悔又悔不得,必成怨偶。再说儿子如今失明,已无什么前程可言,将来不过是一富贵闲王,娶一高姓贵女,反招忌讳,母后何必再拘泥於什么上官家的臂助之说?」

窦皇后看儿子软硬不吃,早已气急,终於吐露真意:「你就算没有大志,也该爲你弟弟着想!帮扶你弟弟才是!」

李知瑉霍然抬头,整个人仿佛都怔住了一般,一双看不到的眼眸瞳孔漆黑,仿佛盯着窦皇后,无辜而清澈,窦皇后失言后也有些讷讷:「你弟弟前些日子很得师傅表扬,功课上很有进益……有了上官族的人做他嫂嫂,将来给他议亲也会容易许多……」

李知瑉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睫毛,一旁服侍着的赵朴真却看到他宽大的袖子微微抖着,显然极爲激动,过了一会儿李知瑉才低声道:「母后,听儿臣一句劝,您,还是别参合这些事,一切听父皇的便是了,千万不要让弟弟再掺合进这些事来,将来和儿子一样,招致杀身之祸……」

窦皇后却在儿子这有些怨怼的话里听出了嫌弃来,多年来自卑的心敏感而刻薄,大怒道:「你是在嫌母后拖累了你吗?还是在嫌弃自己出身不好?」

案桌早已撤下,李知瑉深深拜伏在地,额头触地,声音微微颤抖:「儿子对母后、对弟弟的心,天地可表,请母后摒退左右,听儿一言。」

窦皇后盯着儿子,看他一反常态的姿态,犹豫了一会儿,果然挥了挥手,所有人都十分机灵轻巧地退出了屋子,将屋子门都关上。

赵朴真自然也和蓝筝都退出了屋子,远远站着,宫里伺候的都是人精,这时候都自觉离屋子几丈远,站在人人都看得见的地方,自证清白,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越快!

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什么打碎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尖锐的瓷器撞地的声音,这次听着却像是摔的,过了许久以后,窦皇后才传了人进去,只见屋里满地都是碎瓷片,原本放在窦皇后手边的一整套瓷壶和杯子都已不见,想来是她摔的。

李知瑉跪在地上,眼圈发红,上边窦皇后却是神色愤怒而茫然,连这些瓷片可能会伤到看不见的儿子都没想到,也没让下人扶起王爷,只是嘴唇微微发抖着叫人收拾。只有赵朴真慌忙在几边拿了那垫着的毛毡给李知瑉铺上,牵引着他退出了房间,当夜李知瑉就回了王府,幷没有留宿在宫内。

第二日,窦皇后就传了上官老夫人进宫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