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们还活着!」宇文顿时大喜过望,但心情转瞬间又跌入谷地,就算两个年轻人还活着,又有谁能将他们解救出来呢。
「你是真的不知道这方法么?」别离先生眼中有冷酷的异样光芒闪过,「只需这两人中的一个做为血祭灵媒,你便可祭起同属暗物质能量的密宗血锢降魔咒,连锁爆发的冲击可在刹那间毁灭这群疯狂的魔物!相信你自己,你有这个能力!」
宇文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无比,他完全没有想到,师父给自己留下的竟是这样一个选择!这一直想要拚命忘记的血锢禁咒,最终还是要找上门来么?
「我知道这两个年轻人都是你的学生,此刻你定然有些不舍,但眼下情况危急,已不容你再踌躇犹豫,有你大师兄帮忙,尚可在二人中救出一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做出选择,要牺牲哪一个?」 别离先生指着镜中显现的两个年轻人,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究竟是左边?还是右边?」
宇文不忍再看镜中的二人,步伐沉重地走到天台边缘,眼神迷茫地看着下方,左?还是右?
左边,牺牲的是唐考,右边,牺牲的是丁岚……不管宇文选择哪一边,两人中的一个都会被血锢禁咒所殃及。痛苦的宇文紧闭双眼,深深地埋下了头。
风,轻轻扬起宇文额前的长发。
「做不到……我做不到……」宇文忽然开始喃喃自语。
「嗯?你说什么?」别离先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做不到!我不是杀人机器,更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我再也不会施展这只会引来天谴的血锢降魔咒,我现在只想完完整整地救回唐考和丁岚!因为我答应过这个女孩,一定要把她的恋人和朋友都安全的带回来!」宇文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他竟然对着别离先生咆哮起来!
「你对我发什么疯?」萧别离霎时脸色一沉,呼地一下伸手抓住宇文的领口,用力拽到自己跟前,鼻尖几乎贴在了宇文的脸上,「此间校内的四万师生,和那两人相比,孰轻孰重?」
「人的价值不是用简单的数目来衡量的!」宇文毫不畏惧地与别离先生对视。
「蠢货!又在为你的软弱寻找借口,不能抛弃人世间的庸俗情感,如何担当黄泉引路人?」说话间,别离先生脸上已蒙上一层寒霜。
眼看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别离先生勃然动怒,玄罡和那中年壮汉都吓得神色大变,惊惶地往后退了一步。宇文却哈哈一笑:「师父,你今天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用那两个年轻人做血祭灵媒。」
「谁准许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萧别离有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在宇文脸上扫过,忽然抬手一拳击中宇文的腹部,本已受伤不轻的宇文立刻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星星点点地溅在别离先生的驼色风衣上。
「打吧,打死了最好,反正我这条命也是您拣回来的,您要怎么处置都行!」宇文斩钉截铁地说完,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真要杀了你,只怕莫菲那丫头会恨我一辈子……」 萧别离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叹息,「两年前的断龙台一役,你曾经成功使用了血锢降魔咒,我还以为你能够就此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可没想到如今你还是如此冥顽不灵……」言语间,老人手一松,放开了宇文的衣领。
「血锢禁咒……我实在不想再用它来伤害朋友了……」宇文颓然地坐倒在地上。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意气用事,也许……你真的不适合做一个黄泉引路人……既然不愿认我这个师父,那就把我教授给你的一切都还回来吧!」萧别离一拂衣袖,不再看着宇文。
「拿去吧拿去吧,你要真能让我忘记一切,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宇文说到最后,竟有几分癫狂了。
「宇文,不要太放肆了!你逃下山这么多年,师父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解除纠缠你的梦噩的方法,你这样杵逆师父,有没有想过师父的感受?」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壮汉也忍不住开口了。
「大师兄……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师父的恩情,可我真的无法做到他那样的冷血,可以忍心放弃我的学生,就像他当年在崑仑山放弃六师弟那样!」宇文猛地一摆手,彷佛要与不堪回首的过去完全决裂。
此言一出,中年壮汉也沉默了。
「宇文,莫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我的灵力已经消耗太多,不足以支撑更多时间了,五分钟后,陀罗尼印结界崩塌时,这里的凡人可都是你害死的,包括你那两个宝贝学生,也同样难逃一死!」别离先生的声音冷冷地飘了过来。
生死攸关之际,四万师生的性命正逼迫着宇文做出最后的选择……
「生死去留,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不知为何,宇文脑海中响起的竟然是柏叶临终前的留言,与此同时,柏叶和奥斯丁的容貌也浮现在宇文眼前。
刹那间,宇文心中灵光闪现,似乎找到了解决一切的关键。
「师父且慢!我有办法了!」宇文突然大叫一声,呼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壮汉和玄罡都又惊又喜,不知宇文想到了什么办法。
「大师兄,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学生,就拜托你将他们从结界中救出了!血祭灵媒,我另有选择。」宇文十分肯定对壮汉说道,「不过我还得请师父将星落刀归还与我,我另有他用。」
别离先生冷冷地看着宇文,顺手一抛,将星落刀又扔给了宇文。
「血锢降魔禁咒,每次启动皆需活人性命作为灵媒,既然要活人,那我就造一个活人出来!」宇文喃喃自语之间,忽然将壮汉背到天台的张月晨屍身给揽到了身边。
「难道你要施展魂傀儡之术?」别离先生微微一怔,「你从何处习得这等东洋邪术?」
「曾经见阴阳道传人柏叶伸宏用过一次,我只是在这里照猫画虎而已。」宇文答道。
「阴阳道……他们都是用式神借代魂魄,你又哪里有式神可供驱使?」别离先生只怕宇文是被逼得发了疯。
「我不用什么式神,我这里有现成的魂魄可用!」宇文将手中的星落刀迎风一展,挂在刀柄处的定灵珠也左右摇摆起来。事不宜冲,宇文口中开始运念法决,梵音声声,定灵珠的色泽也随之起了变化,渐渐地,珠串竟变得黑白相间,阴阳互融。在定灵珠法力的逼迫中,星落刀也有了反应,黝黑的锈斑之下,彷佛开始有暗光浮动。
宇文忽然唇舌翻滚,所念法决不知不觉间便换成了连他自己也不懂的日文,他虽然从未学习过日文,但当日柏叶利用奥斯丁的屍身作法时,施法关窍竟已被宇文尽数偷听记下,宇文利用自己那异於常人的超凡记忆力,居然能将魂傀儡之术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之际,星落刀霎时光芒大盛,一股青气从断刃处冉冉升起。眼见时机成熟,宇文猛地高举断刀,一下插入张月晨屍身的背脊之中!
一击之下,张月晨的屍身居然昂首高呼,自行冲出了几步。
「哼哼,好一个借屍还魂!」别离先生的声音里竟也有了几分赞叹。
「千年前用邪物星落刀自裁的军器监总管高芳,其魂魄定然被星落刀所吸取,现在,是让这个引起一切的罪魁祸首弥补过失的时候了。」宇文轻轻一叹,又对那人唤道,「高芳!」
「何人叫我?」张月晨猛地一回头,秀丽的眉目间却流露出一股男子气概。
「高芳!你手下那五千天平军,死后依然不肯平息,仍要在人世间作乱,你这位高少监是不是也该追究个监察不力之罪?」宇文指着远处那五千魔军,朗声对高芳叫道。
高芳先是一愣,不明宇文所说何事,旋即站到天台边眺目远望,倒也认得那五千兵士曾是自己的属下。
「我这可是在阿鼻地狱之中?」高芳喃喃道。
「不错,这里正是阿鼻地狱,你一意孤行,铸造邪兵,连累害死手下兵士,以至於他们怨气冲天,不肯轮回转世,现在要借你魂魄一用,送他们上路,你可愿意?」宇文倒也机智,立刻借着高芳的话头引他入局。
高芳本还有些将信将疑,可突然看见远处那佛顶结界中隐约出现的佛陀法相,顿时拜倒在地,对着佛光连连磕头,口中还不住地叫道:「高芳知错,生前便已悔恨不已,如今既有赎罪机会,还望使者成全!」
事态紧急,宇文也顾不得再和这个死人演戏了,对身旁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会意,立刻飞身跃下天台,高速下坠之中,那壮汉不慌不忙地回手抛出一支飞钩,挂住天台上的水箱铁架,在一根细绳的牵引下从容落地。落到地面之后,壮汉立刻有如猛虎下山一般,急速往法阵猛冲,宇文在天台上遥遥望去,就好像看到一枚速度惊人的炮弹向那白影军团轰去。
转眼之间,壮汉便冲到法阵跟前,面对数千魔物,壮汉毫不畏惧地用巨手撕开结界,一下纵身融入灰白色的魂潮之中。数十秒后,壮汉果然挟着两个年轻人从结界中全身而退,毫发无伤地往安全地带跑去。
就在此刻,宇文这边也已经准备停当,高芳双手合十,盘腿坐在地上,脸上被宇文密密麻麻地画上了血咒。「丁岚,请原谅我用张月晨的身躯施法,相信你也会同意,这是月晨的最佳归宿吧。」宇文心中默默地念道。
别离先生那边也已经到达了极限,陀罗尼印结界正慢慢地失去光芒。老人再怎么咬牙支撑,也难以维持了。
忽然金光一闪,结界失效了!魔军顿时奔腾而出,正欲往四面八方散去。
「如是妄念自休止,烟雾城阳焰见。乃呈如初发曙光,无云晴空次第现!」宇文口中一喝,金刚血锢降魔咒,再次启动了!
一轮巨大的烈阳虚焰顿时从拱顶天台浮起,迳直往魔军轰去!
张月晨的躯体和高芳的魂魄也在宇文手中随风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