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门已落了钥,萧干望了望比南越皇城墙高上许多的红墙,正要翻墙,却听角落阴影处响起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中分外清晰。
一点亮光透了出来。
它围拢着的人也随着这光亮走出来,长发披散,清隽斐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望过来,水泽微漾。
方明珏提着一盏琉璃宫灯从小门迈出来,身上只披了件外衫,显然是刚刚得到萧干入城的消息便赶了过来。
“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你还出来干什么?”萧干怔了下,立刻扯下身上披风将方明珏裹住,拥着人往里走,还不忘唠叨,“我回来了又不会跑了,我自个儿翻墙进来就行,你出去一趟,小心染了风寒……”
方明珏本来不觉,现下萧干一说,才觉十指僵冷,有些麻了。
他动了动手指,然后直接把手塞进萧干的手掌里,萧暖炉极其自觉地发光发热,将方明珏的手捂住,脚下生风,带着人赶紧回了寝殿。
幸好小德子早备好了热水,深更半夜折腾一遭,两人都泡了会儿。
洗鸳鸯浴时,萧干坐怀不乱,兢兢业业给方明珏抆背,等轮到自己了,却见方明珏幽幽转头,直接伸手握住了小将军。
萧干贴着方明珏的唇瓣,哑声道:“明日不上朝?”
“有句诗你可曾听过?春宵苦短日高起,”方明珏垂着眼,眼睫纤长,微微一颤,如扫在了萧干心尖上一般,低声道,“……从此君王不早朝。”
小皇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干再不动手那就真的是废了。
两月不见,隐忍着思念着的并非是一个人。
一夜放纵的结果,便是萧干第二天睁开夕阳西下,方明珏早已不在身侧。
按理说以萧干的体质,方明珏都没事,他显然更不会有,但这是他头一次一觉睡到现在。难道真是他老了?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正在萧干盯着自己的小将军陷入沉思时,外间忽然传来响动,珠帘一动,两列宫人鱼贯而入,为首一人手中捧着一件玄色银纹朝服,见萧干看过来,便立刻道:“请将军更衣。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陛下已在祭天台等将军了。”
萧干一怔,欲张的口也闭上了。不是说国库空虚不办了吗?眼下却又如此突然,竟无人提前告知他。
萧干直觉是小皇帝搞的事情,但他思来想去,也猜不到,于是连他这朝服不合规制的事也不问了,随遇而安地换了衣裳,前往祭天台。
祭天台四面开阔,唯中央凸起九层玉阶,拱起一尊大鼎。此时祭天台下文武百官都已到了,只方明珏一人站在台上,有宫人在其下台阶上站着。
萧干遥遥对方明珏挤眉弄眼,方明珏却眨了眨眼,不再看他了。等萧干走到了武官之首,方明珏才抬了抬手,底下宫人立刻展开圣旨,无非是再宣读下禅位之事,然后是改国号、年号。
“……改国号为干,年号开元……”
萧干蓦然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方明珏。
很多大臣看到了萧干这堪称大不敬的举动,但却都神色如常。等圣旨宣读完毕,方明珏却又伸手从自己袖内掏出一卷圣旨来,他展开圣旨,突然抬头看了萧干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朕年二十又一,生于南越东都,自元帝崩,受制于奸人,数载如履薄冰。后有忠贤所助,得取天下。”方明珏清越的声音在广阔的祭天台响起,缓缓扩散开来,短短几句,道尽半生。
他的声音一顿,萧干的心便跟着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