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来吧,互相伤害!官员斗刺史(2 / 2)

那白发老贼一动不动。

众人的骂声立刻轻了,有人慢慢地伸手探了那老贼的鼻息,大惊失色“他死了。”

店铺掌柜如遭雷劈,只觉倒了大霉了,只能喃喃地道“快报官,快报官”

围观众人想要走,却被几个店小二死死地扯住“出了人命,若是走了,谁都说不清了。”更有店小二恶狠狠地道“谁走了就是谁打死的”一群围观众后悔不迭,马蛋,看个热闹而已,怎么就牵涉到了人命案之中了

衙役没到,那白发老翁的儿子不知道哪里得到了消息,慢悠悠地走进了店铺“谁抓了我爹了只管打,只管骂,想要赔钱就是做梦。”

店铺内一群人古怪地看着那贼儿子,那贼儿子冷笑,这种场面见多了,以为他会因为被人指责两句不孝就赔钱或者赔礼道歉吗做梦。店铺能拿一个白发苍苍的贼人怎么办打又打不得,骂又不顶用,还不是只能放人。

店铺掌柜慢慢地道“你爹发病死了。”发病两个字重音。

那贼儿子一怔,心中大喜,只觉这回发达了,哭着喊着扑到了老贼的尸体上“爹啊,孩儿不孝,没有让你享一天的福,你竟然被人活活打死了,孩儿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一群围观众急忙解释“休要胡说,没人打你爹,他是自己忽然发病死的。”“你看他的身体,哪里有伤了”

那贼儿子根本不理,只管大哭“爹啊,你怎么就死了呢”大声地嚎叫“大家都来看,黑店打死白发老翁哦爹啊,我的爹啊,竟然能被黑店打死了”

店铺掌柜已经冷静下来,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什么民间百姓憨厚,什么老百姓虽然穷但是有骨气,开个店就知道好人是很多,但是坏人也不少,遇到一个坏人就能把整间铺子折腾完蛋。他淡淡地道“说个数。”

那贼儿子大哭“那是我爹我爹年轻力壮,就这么死了至少三百两”

店铺掌柜平静得很,道“我这个铺子才多大三百两亏你敢开口,五百文。”

那贼儿子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满的兴奋“一百两少一文就要你给我爹偿命”店铺掌柜没这么多钱他不管,他必须要一百两银子,因为他家里要买新房子、大儿子十五六了,再过几年就要娶媳妇了、隔壁邻居有一辆驴车,他也想买一辆、几十个兄弟不用花钱请他们吃酒吃肉吗没有一百两就是亏本

店铺掌柜淡淡地道“顶多五百文。”

那贼儿子认真地看店铺掌柜“你傻了”

一群围观众只想回家,却被店小二拼命拦住,衙役没到,若是旁观者和参与者跑了,这事情还说得清吗

片刻后,门外几十个男子拿着棍棒赶到“是谁打死了人”

那贼儿子大哭“兄弟们,我爹被黑店打死了”

几十个男子大怒“打死你爹就是打死我爹,这还有天理吗血仇不共戴天”

店铺掌柜期盼地看着那几十个人,动手打人啊,砸店铺啊,堵在店门口哭天嚎地啊,最好喊几句不给钱就赔命什么的,就不信衙门不管。

但贼儿子一伙人机灵无比,最近县衙正在“严打”,县里一大批相熟的痞子无赖老炮儿进了大牢,说什么都要避避风头,何况这次他们占了理,只要县令秉公执法就不会吃苦,何必玩歪门邪道。众人互相约束着“不要动手打人啊,我们都是文明人,律的,手拿棍子只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打架,我们要相信法律,报官了没有,快报官”

一群围观众吓得发抖,后悔到了极点,今天出门怎么就没看黄历呢。

衙门内,一群官吏捶腰长叹,打死没想到当个基层父母官竟然会累得像条狗,这忒么的还是官老爷吗众人心中愤愤不平,谁说胡问静是个悍将勇气爆棚的这胡问静根本是胆小鬼懦夫宅斗狂

胡问静目前又是下令各衙门要秉公执法,又是通告案例,白痴都知道胡问静要整顿吏制,建设一个众正盈朝的美好朝廷,可是你丫的想要清理官员,给百姓和谐美好的生活,好歹要从上至下啊人言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搞定了朝廷中的大老虎,这朝廷自然就会都是正人君子了,你费了老大的力气放过老虎打苍蝇有个用基层的官员和衙役能做得了主吗能扳动上梁吗就算你丫将基层百姓全部换了一茬又怎么样大老虎不倒,这基层的苍蝇永远打不完。官吏们悲愤极了,有本事你倒是打死一头打老虎啊。

一群官吏对只敢打苍蝇,不敢打老虎的胡问静失望极了,奸臣大奸臣完全不是为民做主,就是清洗不听话的官吏

一群官吏仰天长叹,胡奸臣真是害苦了所有基层官吏了。

“咚咚咚”又有人击鼓鸣冤。

一群官吏真是绝望了,怎么又出事了

县令一边快步去大堂,一边问衙役“什么案子”

衙役小心地道“人命案。”

县令气到了极点,这个时候还给老子玩人命案

大堂上,贼儿子憨厚的脸上泪流满面“青天大老爷,我爹爹被黑店打死了”

县令只扫了一眼贼儿子就认定这堪称“楚楚可怜”的家伙一定是个泼皮无赖,他没有心思在装威风上浪费时间,直接快进,冷冷地问道“什么情况”

一个衙役上前,仔细地说了情况“老贼偷窃围住不让走有厮打忽然倒地死了”

店铺掌柜和一群围观众一齐点头,就是如此,绝无虚言。

那贼儿子放声大哭“那就是打死了人咯”

县令招手叫过来仵作,仵作查了半天,证明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绝不是打死的,多半是死于疾病。

那贼儿子大哭“就是他们围住了我爹,不让我爹走,又骂人,我爹给活生生地气死了。青天大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一群同伙一齐大喊“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民做主啊”

县令冷冷地看着贼儿子一伙人,贼儿子一伙人一点点都不怕,他们确实底子都不干净,但是这次真的是苦主,货真价实的死了人了,难道还是讹诈不成人死了,对方说什么都要赔钱。

县令皱眉,这个案情极其简单毫无争议的案子很是有些尴尬。

那白发老翁是偷窃没错,可是偷窃不是死罪,死在了店铺之内肯定超过了法律的惩罚,法律也不惩罚死者,没听说开棺鞭尸的。但仵作和路人甲都证明这老翁是自己疾病而死,店铺的掌柜店小二没有打老翁,肯定不能判店铺掌柜店小二有罪,这“人命案”该怎么处理

他细细地想着,既然胡刺史的要求“公平”,那容易啊,这案子就分开审理,白发老翁盗窃,罪名不以死亡为转移,该罚钱就罚钱,该坐牢就坐牢,老翁既然死了,从宽松判可以就此结案,从严了判可以要求孝子赔钱。而白发老翁死亡与店铺掌柜店小二无关,店铺掌柜店小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这贼儿子死了老子却反而要赔钱,百姓会怎么看法律不能违背人情,处理不善恐有后患

县令完全不在乎,自古官老爷什么时候在乎过百姓的看法了虽然还是以道德评价官员的大缙朝,但是司马炎嗝屁了,干涉地方政治的门阀也被扫平了,执法环境前所未有的好,只要胡问静高兴,官老爷谁在乎民怎么想。

但是这个案子是该严格处理老翁盗窃,责令贼儿子赔钱,还是从宽处理呢

县令斟酌着,从单一的事件本身看,严格执法,要求贼儿子赔钱未尝不可,这叫杀一儆百,别以为人死罪消,子女可以继承爹娘的财产,就要继承爹娘的债务,有此牵连子孙的判决保证贼人作恶前多考虑几分。

选择老贼死了就互不相欠也没什么问题。这个案子的重心是“死哪里讹哪里”,只要推翻了“死哪里讹哪里”的陋习,这个案子的得分就及格了,是否责令贼儿子赔钱已经不重要,足以作为范例通告天下了。

他该选择哪一个

县令想了想,笑了,小孩子才做选择,他两个都要。他拿起笔,开始写公文请示,详详细细地写清楚了案情以及两个处理方案,请求太守给与技术支援。

太守秒懂县令的心思,这是想要把案件上报到洛阳,在胡问静面前露个小脸,他倒是可以压制县令出头,但何必呢太守随手在公文上添了几笔,力陈民间百姓不识字,不懂法,唯有用案例告诉百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因此这个案子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等等,然后上报谢州牧。

谢州牧拿起笔又加了些字,诸如对官员对百姓都有教育意义,明白什么是恶什么是善等等,微笑着上报给胡问静。

“其实,严格执法也是很简单的。”谢州牧微笑着,不就是所有的案件都要立案处理吗,没有范例,略有模糊的案子立马上报给上级就行了,作为“严打”的核心,胡问静怎么都必须给出详细的办案范例,法律不是写文章,美好却空洞的“友爱平等和谐”可没法执行。

一群州牧府衙的官员点头附和“正是如此。”胡问静能搞得全豫州上上下下的官吏天天加班累得像条狗,他们就不能写一大叠公文给胡问静你让我加班,我就让你也加班就这么简单。

洛阳。

衙署中传出了胡问静的骂声“王八蛋胡某要把你剥皮楦草”

过了片刻,又是一阵大骂“混账东西,胡某要杀你全家”

贾午一怔,胡问静遇到了什么惊天大案件了她的手一松,贾谧和司马女彦就跑了出去,大声地叫“问竹,问竹你在哪里”

小问竹从胡问静的房间跑了出来,欢喜地叫“我在这里。”

贾谧跑过去,正好又听到胡问静骂人,急忙缩起了脑袋,问道“你姐姐又生气了”胡问静姐姐很凶的,千万不能得罪了她。

小问竹用力地点头“好像是。”

贾午走过来,探头看了一眼房间内,只见胡问静面目狰狞地批改着公文,心中有些明白了,问小问竹“是不是有大坏蛋做了大坏事”

小问竹眨巴眼睛,跑回了房间,下巴搁在案几上,睁大眼睛看着胡问静,问道“姐姐,是不是有大坏蛋做了大坏事”司马女彦跑过来跳到案几上,又跳下来,得意地看胡问静,她最近刚学会了跳高,总是喜欢跳来跳去。

胡问静抱住司马女彦“哇,女彦好厉害”司马女彦欢笑挣扎。胡问静一伸手,捏问竹的脸蛋,道“不是有大坏蛋,是姐姐被人欺负了”

小问竹大喜,站起来卷袖子“谁欺负我姐姐,我去打死了他。”司马女彦大叫“我也去,我也去。”

胡问静很是高兴“等姐姐批完了公文,给你们做焦糖布丁”

小问竹和司马女彦用力点头,焦糖布丁是什么东西

贾午走进了房间,环顾四周,竟然到处都是公文,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你”心中料定是哪个衙门遇到了大事,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公文。她瞅了胡问静一眼,叫你杀光了朝廷大臣,这回好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

胡问静悲愤无比“是司州豫州的所有官员欺负胡某是天下百姓欺负胡某”

看看这些公文都是什么都是请示怎么处理案情的

胡问静拿起一份份公文,手在颤抖“张家的鸡吃了李家的谷子,请示怎么处理王八蛋,这还需要我处理”随手扔地上。

“赵家的女人打了王家的男人,该怎么判王八蛋,要你何用”又扔地上。

“碰瓷专业户碰瓷翻车,对方真的撞上去了,碰瓷的腿骨被马车碾压骨折,该怎么处理王八蛋,这种案子还需要教吗”公文飞起。

贾午笑了,心中的一个疑团解开了,怪不得上一次贾充和荀勖看胡问静的眼神这么鄙夷,原来自从胡问静插手查处最底层的衙役办案之后,豫州司州的所有官员全部学会了逢案必审,逢审必推到洛阳的超级办法。

胡问静不是有一整套颠覆大缙朝的伦理纲常道德的法律准绳吗基层官员没有聆听过伟大的胡刺史的教诲,唯恐误了胡刺史的大事而被流放三千里,当然要事事请示胡刺史了,有了胡刺史的亲笔批复才能确定断案的准则和尺度啊。

贾午抿嘴笑道“这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以为你可以插手底层办案,底层就拿你没办法了分分钟清空你的血槽。

胡问静不服“这点微操算什么,胡某没有让机枪前进十米”常凯申那才叫微操,胡某这叫深入基层。

贾午不理会胡问静又说了听不懂的俚语,只是笑。

胡问静怒视贾午。

这些公文上报的案情复杂吗完全不复杂,甚至简单无比,但是豫州司州的官员们就是勤快的上报,勤快的请示处理方式,勤快的表示我很慎重很认真很卖力地在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胡问静完全找不到理由反驳,也找不到其他人替代她处理公文。

胡问静心中的“公平”和“法治”放在这个时代完全是异端,不论是法理、世俗、道德还是逻辑都不容于时代,缺乏民心的支撑,除了胡问静谁也无力通过一个个案子展示她心中的社会主义。

“一群王八蛋啊”胡问静唯有仰天怒吼,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怕必须加班加点了。

小问竹和司马女彦互相看了一眼,慢慢地伸出手,抓住了一本公文,用力的扔得高高的“王八蛋”

胡问静大力夸奖“我家问竹和女彦最乖了,姐姐下次做冰淇淋给你们吃。”随手又拿起一份公文“老贼病死店铺案”随手递给小问竹,小问竹用力地扔出去,欢快地骂道“王八蛋”

司马女彦跳脚,高高地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贾午鄙夷地看胡问静,把小孩子教得像个泼妇很开心吗必须找个懂礼仪的好好教问竹,不能让胡问静毁了小问竹的未来。

胡问静又拿起一份公文,随便看了一眼,道“胡刺史亲弟夺亲姐财产案”随手递给司马女彦,司马女彦欢喜地叫“王八蛋,王八蛋”然后把公文用力扔出去,得意地看小问竹,小问竹夸奖道“女彦扔得好远”

胡问静随手又拿起一本公文,翻开,道“求雨失败殴打庙祝咦,刚才是什么案来着胡刺史亲弟夺亲姐财产案”胡问静认真地问贾午“大缙朝还有一个姓胡的刺史吗”

贾午坚决摇头,绝对没有,十几年前倒是有个胡烈胡秦州刺史,如今“胡刺史”三个字是专用名词,指的就是你胡问静。

胡问静转头看小问竹“你还有个亲哥哥吗”小问竹眨巴眼睛“有吗”

贾午鄙夷地看胡问静,胡问静竟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弟弟看来有脑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