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繁华的街头,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驶来,车檐挂着的铃铛叮铃作响,最终停在不起眼的角落。
“吁。”驾车的丑陋老仆拴好马,蹒跚的撩开车帘,弯腰从里面拿出一张长桌,走到几步之外刚摆好,就有等候多时的客人上来。
“福老伯,望城的货还有没有我们家少爷说那糖炒栗子不错,让我来多买一点。”
“我也是我也是,还有丰城来凤楼的桂花糕我家小姐也喜欢。”
“奶糖给我一些吧。”
“我要聊城的细盐,有多少要多少”
“徽墨可还有”
“”
被围起来的福伯艰难的抬起手,极力发出的声音淹没在杂七杂八的诉求中,完全激不起一点浪花。
叮铃铃铃车铃再次响了起来,一根棍子撩开车帘,紧接着是握着它的纤纤玉手。
白皙、修长、脆弱,手腕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却蓦然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瑞斯用棍子扒开车帘,随手将一个包裹丢到马车前,漫不经心撩起眼睛,不怎么耐烦的道,“排好队一个个来,不要吵,你们说的东西都还有。”
“缪老板说的是。”客人们也不生气,很熟练的排队站好。
瑞斯用棍子挑着包裹下了马车,福伯赶紧跑过来,去把车上其他的抱了下来。
这是瑞斯做跑货商的第九个月,她跟其他商人不一样,她什么都卖,糕点书籍字画姑娘家的脂粉饰品,大的小的只要有的赚的。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利,书信传送都要三个月,想要跨城买点东西实在困难,花大价钱请人去别的地方就为两糕点也不值当,她这种不拘于物件什么都有的,自然受人欢迎。
而且她的东西质量好,价格公道,也让人放心,这么仔细一想,还得多亏了徐青“友情赞助”的那一万两银票,要不然她还真没本钱做这种初时绝对得赔钱的买卖。
瑞斯随意的靠着马车上,看福伯买东西,勾了勾唇角。
当然,也不是没有见她年纪小,身边又只有一个老仆而欺压她的。
三天前,她们刚来到这里,摊摆了一上午刚热闹起来,就有被授意过来故意找茬的地痞流氓。
当时瑞斯因为驾了一晚上车,窝在车厢里休息,外面卖货的只有福伯一人,地痞流氓们肆意嚣张,不仅赶走了前来买东西的客人,还砸了一件玉器。
碰是钱飞走的声音。
睡眠严重不足的瑞斯压着泛红的眼睛,随手拿起一根棍子就下了车,她捏了捏脖子,不耐烦的皱眉“啧,早点解决,别耽误我赚钱。”
5523胆战心惊“宿主,悠,悠着点啊”
“放心,绝对不打死。”瑞斯下巴微抬,眼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美丽又邪气的笑容。
等官兵们赶到的时候,十几个地痞流氓被压着地上打的哭爹喊娘,一看到官兵顿时跟看到救命恩人,抱着他的大腿就嚎,“我举报,我举报,有人当街行凶,救命啊”
福伯提醒的喊了一句,递过来一盒药膏,“小姐。”
“啧。”当街行凶的瑞斯随手将手里的都快被染成红色的短棍,拿过那盒药膏就走了过去,隐隐有红光在她掌心闪现。
“别、别过来,救命,救命”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弱小无助的想要跑。
连官兵都控制不住的握住了刀柄,“不要乱动,停下”
“啧。”瑞斯直接一脚将最近的一个撂翻,踩在他胸口,不耐烦的道,“跑什么,又不杀你。”
“我,我害怕qaq”大汉满脸血,抖得跟小鸡仔一样。
“怕屁。”瑞斯蹲下来不耐烦一巴掌拍过去,“老实点。”
她打开那盒药膏,挖出粉白色的膏体给围观的众人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是我从江南带过来的金疮药,像这种伤口不出一天就能结疤。”
“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先看看效果,我这个是加强版本的,仅此一盒,一会伤疤就会好很多。”
瑞斯说着将药膏给男人脸上的伤口抹上,然后起身,无比嫌弃的接过福伯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手指。
“有这么神奇”这下连被打的流氓们都忘了害怕,伸长了脖子去看,当事人也是如此。
毕竟像他们这种职业,可是很容易就会受伤的,古代的医疗条件,很多人都是死于伤口感染,一盒好药有时候就能救一条命。
而果然如瑞斯所说,那人脸上的伤口很快就结痂了,请大夫来看,大夫连药都没开就走了。
“老板,那盒加强的卖给我吧”官兵头头立刻举手,“我出五两。”
“我出十两,卖给我吧小老板。”
周围顿时吵作一团。
瑞斯坐在马车上不吭声,指尖把玩着那盒被她用一点点力量改造的金疮药,直到出价到了二十两,才勾起唇角。
“好,二十五两,就当做个朋友。”她抬眼看向出价之人。
那人是后来来的,穿着富贵,打扮的像是个公子,但明显是替人来的,听到这个价钱纠结的往后看了一眼,一个普通路人打扮的家伙状似无意的轻推了他一把,偏头耳语了一句。
那动作很不经意,如果不是话飘到耳里,连瑞斯都没注意。
那人说,“主子说,只要药。”
那公子顿时松了口气,解下腰间的钱袋放在折扇上往前一递,“二十五两,成交。”
这一笔高额交易顿时让新来的跑货商全城闻名,他们一天的交易额就达到了一百八十两,是在其他城最后一天才能达到的,而这其中二十三两,是她卖出去的那盒“加强”金疮药。
瑞斯其实挺好奇那冤大头是谁,但这两天那人没再出现过。
傍晚时分,福伯收起卖空的包裹和桌子放回马车里,对着还围着的客人挥了挥手,“抱歉,我们收摊了。”
有没买到的客人不甘心的问,“明日还有吗”
“抱歉,今晚我们就要出城。”福伯鞠了一躬,“下次我们会再来的,希望还能见到您。”
“驾”马车穿过空荡的街道如前几天一样,先在各个店铺前停留了一会,帮工将货物拿出来,瑞斯清点查看,确认无误付款,将东西拿进马车内。
等到货物都确认好,马车往城门而去。
出城之后,瑞斯撩开车帘,不耐烦的把账本往福伯怀里一丢,抢过了缰绳,“去算账。”
“小姐”福伯无奈的稍微退回车厢,将车帘绑好,一边翻开账本一边道,“您不能总是这样,现在老奴还在可以帮助一二,那以后老奴不在了,小姐该怎么办呢”
“你不在了我再雇一个,我有钱。”瑞斯不屑的道。
福伯一愣,“那如果他做假账怎么办呢”
“那我就多雇几个,互相监督,发现了扣钱。”瑞斯再次强调,“我有钱。”
福伯继续假设,“那如果那些人都心生妄念,彼此包庇一起隐瞒你呢”
瑞斯甩了下缰绳,十分嫌弃的道,“那看来他们觉得命太长,不想活了。”
“小姐。”福伯有些无奈的笑出声,他呛了风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丑陋的面容染上了几分慈祥温情。
他情真意切的劝,“小姐,老奴年纪大了,半只脚踏进黄土不知道什么时间就去了,能陪在小姐身边,帮助小姐的日子不长了,这些东西,小姐自己总要会的,太过于依赖信任别人的话,很容易受伤”
“知道就好。”瑞斯冷哼了一声,伸手将车帘放下,不耐的道,“所以说在本小姐雇其他人之前,你活的久一点,别有事没事瞎操心。”
眼前的车帘蓦然垂下,将外面的冷风全部遮挡,车子摇晃的间隙,能看到坐在外面瘦削的背影,鹅黄色的裙角翻飞,高束的长发半露的眉眼,秀丽又英姿飒爽。
福伯脑子里想起了缪夫人,眼中溢出泪光,他嗫喏了句,“真像啊。”
虽然性格相佐,但本质上,都是温柔的人啊。
他拭去眼角的泪,埋头仔细算账。
瑞斯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不屑的勾了勾嘴角。
深知自家宿主说的都是真心话的5523抱着茶杯叹了口气,将不敢说出的话写在了工作日记上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我家宿主是个傲娇呢
而此时的5523没有想到,这随手写下的一句话,居然在不久之后,成为了轮转司新的十大未解之谜。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马车在山路赶了一夜路,晨光熹微之时,终于看到了目的地望城的城墙。
“小姐”福伯从车厢钻出来,从瑞斯手里接过了缰绳。
这是她们这九个月跑商的常态,每次夜路都是瑞斯驾车,到了白天换给福伯。
瑞斯揉了揉额角,睡觉前吩咐了一句,“先找个客栈住下来,不要急着卖东西。”
望城跟其他城不一样,这里是北柳河流域尽头,背面环海,前面就是边界梓桐关。
这里是三不管的贸易中心,也是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乱的边陲小城,最关键的是,这里是终极反派傅寒江的故乡。
傅寒江是梓桐关守将傅猛的儿子,本来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军二代,做着望城的海关总兵,跟女主缪风嬅抓借贸易传递消息的陈国暗探相识,后成为很好的朋友,为缪风嬅去其他国家走货省了很多事端,连女主的那艘船,也是傅寒江弄来的。